鲁夫子笑道:“那螃蟹是你自个儿捉的?”
方伯丰差点没脸红,点头回道:“正是学生同家人从河渠里捉来的。”
鲁夫子一听来了劲:“哦?你是怎么抓的?我日日让人去集上看,都没寻着这么大个头的,还这许多!”
方伯丰只好把这几日同灵素干的那些没溜的事儿说了一回,什么竹丝蚬肉钓的、浅沟夜灯引的、河边草丛里抄的、蟹路埋缸捕的……
鲁夫子听到高兴处,还问两句细节,边上不认识的老爷子也来凑趣。说着说着就顺便说起这附近的水文地理,山野产出来。方伯丰这阵子为了回答灵素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有陪着认那些青草药和菌子,正一肚子材料呢。自然说得顺。
之后又说起灾荒备粮等话,恰好头天捉螃蟹那日提了,转天灵素就让方伯丰从官学里借了《灾荒备要》和《救荒本草》两本书来,晚上就着灯光念给她听。她又喜欢追问,真是一本书读出两本厚来。
如此座谈一席,鲁夫子笑道:“县考成绩恐怕这两日就得下来了。往后你是预备科举还是典试?”
方伯丰道:“学生是想要参加典考的。”
鲁夫子道:“哦?为何不考科举?典考便是通过了,也不过县府小吏,可称不上宏图大业。”
方伯丰道:“学生一者年纪偏大,二来才能有限,希望能于一地民生上先做些事,才知以后如何。”
鲁夫子点头道:“也好,典试出身的权臣高官也不是没有,有多少能耐干多少事。你虽缺了些雄心壮志,倒是踏实,也不错。”
说完转脸看边上老者,方伯丰没注意老者狠狠瞪了鲁夫子一眼。
果然过了两日,县考成绩出来了,方伯丰榜上有名,三日后要去县里官学预备复考,这回却是要当面应答京里遣来的学差了。方伯丰这时候再细想那日鲁夫子与自己所说之事,越发觉得其中甚有深意。便赶紧在那几日里把当日对答时心里尚存疑虑之事一一复核了一遍,或查书或问人,甚至还往埠头镇去了一趟。
因后山峪到县里要多半日的功夫,面答完还要等个三两天才有结果,方伯丰便同灵素商议,不如趁此机会两人都去县里,等结果出来还要往城官镇去看看自己名下的田地房屋。若是都顺利,趁着年前搬过来也好。
这么一算,出门前后恐怕得十来天,灵素少不得要收拾收拾。这里的客栈,只有上房才是带铺盖的,那房钱可贵了去了,自然不如自家带了去好。灵素心里还想着在县上买处房呢,只不知道价钱。
这日他两个正收拾呢,方有财同杨氏过来了,杨氏开口便道:“伯丰你可真是的,要搬走了也不来说一声儿。虽说如今分家了,到底还是堂兄弟不是!东西多不多?要不要给叫辆车来?这院子是小了些,也是没法子,谁叫家里人多呢!不过你们在城官镇那里可是有大宅子的,也难怪这么心急了,要我,我也着急住好房子去不是?!”
方伯丰还没来得及回话,那边杨氏已经催上方有财了:“你还愣着干嘛呀,赶紧去给伯丰他们叫辆车来!记得先把车钱给了,也是咱们送行的意思。你们走得这么急,连杯践行酒都来不及喝了,这也是我们一点心意!”
就这么着,本来只打算过去住个十几日再回来的,直接给整成搬家了。且他们这里收拾东西往大车上搬,那边方有富就已经张罗人把些物件堆到这院子来了。
本来也没多少东西,不过是被褥帐子,锅碗瓢盆,灵素只刚给两人各做了一身衣裳,方伯丰也只一箱书金贵些。没多会儿就都搬空了。两人上了车,赶车的问一声:“去哪儿啊?”
灵素高高兴兴地开口:“去县里!”
赶车的答应一声,甩出个鞭花来,那骡子就拉了车走了。杨氏同方有财还冲他们挥了挥手。
方伯丰气得笑了出来,见灵素两眼亮晶晶的,一团高兴,纳闷道:“你不生气?”
灵素不解:“生什么气?本来就分家了,那就是他们的屋子了。不乐意给我们住就不住呗。哎呀,你说,我们去县里可买个什么样的房子好呢?你往后是在哪里读书的?要离你近些才好。你不是说冬天很冷?大风大雪的若是离得太远可就遭罪了!
“咱们得买个带院子的。这样我好在外头晾晒东西。还有灶台得大,厨房得大些。最好能多间屋子给你做书房。那屋子他们不乐意我们住,我们还不乐意住呢!一下雨就到处漏水,幸好……要不然连接水的碗都不够了!”
方伯丰一腔子气被她东一句西一句扯得四散,摇头道:“你还真是什么都难不倒啊。”
灵素笑了:“生气管什么事儿呢?再说我真挺高兴的。你说好不好啊?我方才说的那屋子的样儿?院子一定得大些,往后我们生了娃,他们好有地方耍!”
方伯丰被一口口水呛着了,大声咳嗽起来,灵素赶紧给他拍背。
好容易喘匀了气,灵素还问:“你说好不好呀?”
方伯丰赶紧点头:“好,好,再好没有了,你打算得很好。”
灵素乐了,高兴了,又继续叨叨各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从县里能不能养鸡,到县里的河水里出不出螃蟹,再到该配多少碗几个碟子,最后落到县里的房子多钱一间……
方伯丰初时听着只觉好笑,慢慢的也被他绕进去了,一本正经得打算起来。最后说定,年前先住在城官镇那边山地边上的房子里,等开春官学开学了再去县里看。若是有合适的就买。没有就先租着或者典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