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道:
“孙师德高望重,兵法谋略亦是高明,不过辽东防线确实花费巨靡,户部那边三两日的在朕面前哭穷,可朕的内帑也是吃不住啊!”
一旁伺候的魏忠贤心中就是一喜,赶紧道:
“那皇爷可有何打算?”
朱由校闻言明白自己这大伴的意思,魏忠贤与他那老师孙高阳有些不对付他也是知道的。
要是选择令孙承宗停滞布防计划,那就顺着兵科给事中李鲁生这篇奏本的意思,顺水推舟的拿到内阁上议一议,那些阁臣们多半是会支持这么做的。
不过他心里其实是愿意支持自己老师计划的,因为半途而废的话,那么先前的一番努力和花费岂不都白费?且这样也可能引发不利后果,让建奴那边继续做大。
但要是不制止孙承宗这样继续下去,其中花费朝廷也委实吃不消。
正在这时,就听一旁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道:
“孙高阳这战略虽免不了劳民伤财,但也不乏是一个应对辽东局势的笨办法,如今敌势不明,且我方局面不利,那么步步为营、见招拆招方是上策。任何胆敢有妄谈奇谋,或言‘五年平辽’者,多半是邀买名声之辈,陛下尽可贬之、杀之!”
这话一出,上首两人齐齐一惊,因为皇帝在这里纳凉顺便取阅奏本只是临时起意,只有魏忠贤与几个侍卫在侧,连伺候的内侍都在殿后待命不敢近前。
终明一朝,除了司礼监这样的内相有披红之权,皇城里对其它宦官干政还是十分忌惮的。
所以这突然出现的声音才会让两人一惊,然后魏忠贤这位权倾朝野的大太监顿时喝斥道:
“哪個在此胡言乱语,胆敢妄议国事?”
他还以为是某个内侍或者侍卫的行为,以往也不是没有过这种企图幸进之辈,但多半是被乱棍打死的下场。
谁知眼前一花,一个身披玄色羽衣,身着赤色道袍的年轻英俊道人就那么立在一丈之外。
“呔,你这道人如何进的大内?左右何在,还不与我拿下!”
魏忠贤见到这道人无声无息的出现,不由心中惊惧,瞳孔收缩,但面上还是装作镇定的样子。
却见高景飞一挥手,那几个刚刚闻声赶来的侍卫顿时石化一般呆立当场,只是脸上那焦急的神色却表现出他们并非是出于本意。
见状一旁的天启帝和魏忠贤都是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天启也是从三大案经历过来的皇帝,自有天家气魄和镇定在,反而一旁的魏忠贤则是脸露焦急,迈步便挡在皇帝身前。
正待呵斥,便见到那年轻道人施礼道:
“华山派弟子秦朗见过大明皇帝陛下,见过魏督公!”
听闻道人自报家门,天启皇帝反而不那么惊骇了,看着道人问道:
“我记得京师之内是有封禁的,凡修行中人不得旨意法令,不得于京师城内施法,更遑论这皇城之内,莫非钦天监和道录司那帮人在蒙哄朕不成?”
高景飞闻言笑着解释道:
“陛下不必担忧,我与大明另有一番渊源,气运与大明国运相连,只要不与陛下心生恶意,便能入皇城施法,其他人估计只有已飞升的三丰真人受过太祖成祖之封,或有此等权限!”
虽然不太懂这里面的缘由,但是天启帝听闻并非是封禁失效或者出了疏漏,只是眼前道人特例,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魏忠贤此时也冷静下来,但是他考虑的更多,既好奇对方所言渊源是什么,又心中对眼前道人也是极为忌惮。
不过皇帝面前,轮不到他做主,只能站在皇帝身旁,暗中保持警惕的盯着那道人。
朱由校对这位突入皇宫大内的道人忽然有了兴趣,又开口问:
“华山派!魏大伴,我记得自我大明立国,应该没封赏过华山派的道士吧?”
魏忠贤马上回答:
“奴婢记得洪武二十二年,太祖敕建华山山门,此外历朝都只是降香、敕谕,并无其它封赏。”
朱由校听了轻轻扯了下方才惊出一身冷汗的衣服,看向高景飞问道:
“方才你所言听来倒是有几分理,朕且问你,如今朝廷财政吃紧,欲平辽东事又该如何施为?”
看着天启帝很快就恢复了镇定,高景飞也是不得不佩服,换做一般人估计要好一会儿才能镇定住心神。
另外朱由校的赤色常服也让高景飞看着比较顺眼。
高景飞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轻轻挥手,那边几个侍卫顿时恢复了正常,刚一从僵直状态脱离的他们就呼喝着想要上前来捉拿这胆大包天的道士,却被魏忠贤何止。
天启皇帝也是轻轻道:
“都退去外面!”
于是几个侍卫只能有些摸不清头脑的拜退。
等闲杂人等离开,高景飞才缓缓开口说:
“我有一言反问陛下,孙高阳之策是否遏止了辽东局势败坏?”
天启皇帝闻言心中一动,确实想到了孙承宗督师辽东这些时日的变化,顿时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恍然。
而与孙承宗不对付的魏忠贤想要反驳,但一时无话可说。
确实明眼人都知道,孙承宗上任后派遣诸将分别驻守锦州、大小凌河、松山、杏山、石屯等地,扩张二百里,又将尤世禄、李秉诚等将官罢免,裁剪老弱军兵一万七千人,为朝廷节省了开支六十八万。
并且他还利用自己的大小凌河防线策略,稳扎稳打的逐渐向东推进,四月末,努尔哈赤慑于孙承宗的威力,竟然舍弃了新都城辽阳,北迁后金都城于沈阳。
要知道此时的辽阳才是名副其实的辽东首府兼第一大城,是继战国以来的辽东千年古城,而沈阳卫其时只是因为辽河浑河交汇的地理位置所兴建的军事卫所的卫城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