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玥姨……玥姨……】
【玥姨看清楚了我是谁。】
【是阿岚,我是阿岚。】
“……玥姨醒了?”
女人抬手掩面缓了缓,但身旁兀然传来姑娘略显沙哑的声音,令她整个身子都僵硬起来。
顾玥有些慌乱地伸出指尖扯过稍微滑下的被褥遮掩住了自己的胸口,她下意识朝旁边瞥去一眼,却见宁绮岚坦荡过了头,凤眸中像是藏着一汪春水,有些羞赧地对着她笑,语气中颇有几分委屈撒娇的意味。
“玥姨既要了阿岚,为何又不愿看阿岚?”
宁绮岚向她靠近了些,紧紧盯着女人难得的像是反应不过来一般的神色,忍不住勾起了唇角,伸出指尖想要去捉顾玥的手。
“……荒唐!”
女人这才似被惊醒,猛地拍开了她的指尖,探出手捞起自己散落在地上的衣裙,紧蹙着眉心,有些踉跄地从床上逃至地面。
她飞快地将衣裙披上,本带还着几分慌张迷茫的杏眸中已完全冰冷了下来,神色极浅,沉默地看着床上的姑娘,指尖不住拨动着手腕中的佛珠。
太过荒谬了。
顾玥阖了阖眸,只觉头中将要炸裂开来般疼痛。
她强压下喉咙里隐隐升起的痒意,冷声对着床上的姑娘说道:
“你先把衣裙穿上,昨夜就当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玥姨!”
女人的话音未落,仍旧袒/露着身子的姑娘便已然通红了眼眶,有些不可置信地扬声打断了她:“……玥姨不想负责?”
她许是没有料到女人这样狠心,一时下颇为愣怔地盯着顾玥漠然的脸,眼睫微颤,滚烫的泪珠瞬间垂落于肌肤上,将她陡然砸醒。宁绮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此时狼狈的模样,匆匆忙忙地低下头将一旁散落着的衣裙给披上了。
顾玥的目光不觉顿在她的身上,瞧不太清她被发丝遮掩了些的神情,只能看见那好似无地自容般轻颤着的唇瓣,上边尚存着几枚被人狠狠咬过的印记。
宁绮岚看起来快要崩溃了。
连带着她正在系衣裳的手指,都不住地发着抖。
毕竟还是个孩子,恐怕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头一次会给了这般冷情无心的人。
顾玥忍不住移开视线,心下叹息了声,却不知该如何面对这样的局面。
酒后乱情便罢,偏生对象是宁绮岚。
她不仅是宁知潼的孩子,更是日后的女帝。
女人的思绪混乱飘散,却骤然察觉到身后有人为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袍。她正拨弄着佛珠的指尖稍稍一顿,没有回头,只垂着眼帘,听见了姑娘愈发沙哑的声音。
一双手从后伸来,将她紧紧揽住了。
宁绮岚贴在她的背脊上,小声乞求她:“玥姨……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阿岚的心也会疼,玥姨怜惜怜惜阿岚,好不好?”
低低的啜泣声压抑不住地响在顾玥的耳畔,年轻的姑娘无措又害怕地拥着她,身子却在发颤,一遍又一遍地哭着请求她不要这样残忍地对待自己。
顾玥原是个铁石心肠之人,却也耐不住她这样委屈而无助的哭泣,尤其是在情迷意乱的荒唐一夜过后、在她本就有错之时。
她终是没忍住,轻叹了声,杏眸中才凝结起的霜雪霎时消融开来,漾起点点软色与无奈。
“……你叫我怎么怜惜你?”
“小殿下,你马上便要回宫了,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对你我都好。”
“不好!”
宁绮岚哭着打断她,声音不禁稍显尖利起来。
“玥姨!我不信你不知我心!”
姑娘死死拽着顾玥的手,倔强执拗得像一头初生的小牛。她哭得这样伤心,娇俏的脸颊上满是泪珠,被顾玥养得愈发明亮起来的凤眸中也似蒙上了一层厚厚的云雾,眼尾处还染着几分昨夜遗留下来的嫣红之色,瞧着简直是又可怜又可爱。
她侧身跨了一步,来到了女人的身前,分明是想要说些什么的,但应是太过委屈和伤心了,唇瓣颤了又颤,还未吐露出什么字来,眼眶中聚集起来的水珠就一滴一滴地滚落了下来,一时间泣不成声。
“……这又是怎么了?”
顾玥实在无法,满心的狠话也无处可说,再多的理智都被她这一滴滴泪珠砸软了许多,此时只好抬手将哭得直颤的人轻轻揽过来了些,为小声呜咽着的姑娘抚了抚背脊。
她抬起指尖想给这孩子擦拭眼泪,可宁绮岚就好像是水做成的,怎样都止不住,反倒将顾玥整个手心都打湿了。
“……阿岚,我教过你的,成大事者不可拘于小爱。”
顾玥头疼难忍,敛眉看着怀中的孩子,温软下了声音:“陛下如今身子不好,你该做的应当是尽快准备回宫的事宜,而非把时间耗在我这里。”
“可是我不想回宫!我只要玥姨!”
怀中的姑娘今日分外任性,紧紧咬唇盯着她,就像是刚出生的雏鸟依恋着自己第一眼见到的守护者,不住地摇着脑袋,泪眼朦胧地望向顾玥:“宫中没人会在乎我的死活,玥姨,只有玥姨了,我只有玥姨了……”
“玥姨,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我不赶你走,莫非你要一辈子住在摄政王府吗?”
顾玥又好气又好笑,本是句反话,却不想这孩子竟当真亮了眸子,满是希冀地傻乎乎问她:“可、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