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出了面前之人修为莫测,暗中放出灵力去查探时也察觉到了屋内有一道平稳的气息,便料到这女人对桑玥并无伤害之意,却又觉得她口中师徒之言未必也太过荒谬,一时间忍不住开口反驳。
修真界的师徒关系比起亲生父母更为亲密,她可没见过谁家师父因为一点儿误会就将徒弟折腾成这样的。
顾芊荷猜着里面那姑娘估计仍在睡觉,也不好这会儿去将人摇醒拖起来,凭借自己的实力也打不过这来历不明的女人,此时慢慢收回了指尖的灵力,微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复而看了看女人,竟是从这样不曾见过的大能眸中隐约瞥见了几分难忍的苦痛之意。
她怔了下,摇了摇头,转身便要离去:“月儿丹田俱毁,早已纳不入半点灵气,就算从现在开始好生养着,也怕是活不了多长时间。”
“你说你是月儿的师父,我并不知真假,仅因打不过你而愿信你两分。望你莫要再折腾她了,好好送她一程吧。”
在桑玥面前时,她处处劝阻姑娘勿要消沉,恼火于姑娘自暴自弃地糟践身子。但她们其实心中都早有了数,桑玥这病拖了十年、用劣药和体内残余的灵力熬了十年,丹田破碎一片,早已失去了修炼的能力,事已至此,如今也根本活不了几天。
顾芊荷面对着这自称是桑玥师父的女人可就没那般客气了,一股脑地将桑玥的实情尽数倒了出来,随后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她的屋子就在不远处,离得很近,准备暗自观察姑娘的情况,若有不对的动静,便立马赶来。
就只剩了站在门内的女人,被外边吹进的冷风一刮,浑身都发了凉。
什么叫好好送她一程?
她的小神珠怎会有事?
女人在门口静立了半晌,这才有些僵硬地转了身子,挥袖将门阖上,匆匆朝着后屋行去。
纵然寻尽天地灵宝,她也不会叫自己的小神珠出事。
今日桑玥醒来时有些意外地发现身体并不像往常那般痛楚,只是四肢仍旧提不起力气罢了。
她已习惯了这样窝囊的生活,是以心中仅思量着许是昨天早早躺下的原因,竟幸运地将这一夜给熬了过去。
唇齿间弥漫着一股子泛着苦与酸的腥味儿,姑娘对此也极为熟悉,当下便撑着身子缓了缓,等一股子晕厥感渐渐褪去,便扶着床栏有些艰难地下了床,慢慢挪至桌边,摸索着为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一口饮下,这才觉得脑中清醒了许多。
桑玥抬手抚了抚额角,朝身后摸了摸椅子的位置,方要坐下,却隐约地听见了外边大门口传来的一下又一下的敲门之音,声音并不大,敲了几次后还会停着等一等,倒是颇有意思。
她只得去穿上衣物,随手挽起一个发髻,撑着身子朝前店的大门处走去。
“何人?”
姑娘将门锁取下后轻声问了句。
“玥儿,是我。”
外边传来了顾芊荷的声音。
“阿荷?”
桑玥眉梢微动,有些惊诧于她在这个点来寻自己。心里虽疑惑,但手中却并不犹豫,很快就将门打开了。
“今日倒是极守礼节。”
姑娘侧身放人进了屋,浅浅弯唇笑着调侃了一句。
这默然踏进的人身形微顿,继而盯着她脸上露出的笑意,半晌不曾移开眼睛,低低地应了。
桑玥现在并没有开店的想法,就随手将门阖上,转身领着顾芊荷朝后屋走去。
她每日早晨时身子是极为虚弱的,行动间多有不便,自然也走不快。但顾芊荷知晓她性子内敛矜傲,并不愿旁人搀扶帮助,因而从不会逾越。
然而今天似有不同,就在姑娘行了两步路时,身旁兀地伸来一双手将她小心地扶住了。
桑玥足下一顿,不等她开口说些什么,鼻前又突然传入了一股类似于草木般清冽的淡香。
唇角的笑意不知何时地缓缓散去,四肢被风吹得生了些寒意。
扶着她的人见她许久未动,便低低唤了她一声:“玥儿?”
姑娘黯淡无光的眸子微微动了动,朝着声音看去,一时间并未答复。
但不过片刻,她又垂下了眼帘,淡淡应了下,任由这人扶着,抬足向后屋走去。
桑玥脑中空空荡荡,兀地轻笑开口问道:“你总唤我玥儿玥儿的,可知究竟是哪个玥?”
“是……小神珠的那个玥吗?”
这人的语气听着竟还有些小心翼翼的讨好之意。
小神珠?
谁的小神珠?
早就成破珠子了。
姑娘被心中所想给逗乐了,唇边笑意愈深了几许,轻轻柔柔地摇了头:“我这种人哪里配得上如此名字,不过是个最最普通的月亮的月而已。”
她有些无奈地垂头叹息了声:“阿荷,你又记错了。”
扶着她的指尖不知为何地僵硬了许多,姑娘并不在意,仅突生了些兴味,侧过头去继续问她:“你走了几个月了,可曾见到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且说给我这个瞎子听听罢。”
已行至了主屋中,她轻车熟路地倒了两杯茶水,随后将这人扶着自己的指尖不动声色地扫了下去,把其中一杯推至了这人面前,便扶着桌子慢慢坐下了。
“……玥儿想听什么?”
顾芊荷的声音中添了几分沙哑,明明并不高兴,却又硬是扯出了些许笑意,此时正柔声询问着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