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林云星从不坐轿子,贾琏也不习惯坐轿子。不过荣国府的人倒是很习惯坐轿子,两府女眷往来都要坐轿子,贾政去衙门也是坐轿子,就连府上二等仆妇来码头接人也是坐轿子。
贾琏在府上被疏忽惯了,他们不记得自己的习惯便罢了。林云星是府上娇客,在京时,与府上往来不少。对于府上娇客,连人家避讳都不上心,当真是没规矩。不过贾琏在府上没有发言权,自也管教不了下人,却不愿屈从仆妇委屈自己表妹。
“官家小姐竟连轿子都坐不惯,太不知福了些。”站在后面的仆妇与同伴抱怨道。
贾琏目光一厉:“善来,给我掌嘴!素日二婶惯的你们太过,连主子也敢编排。若有下一次,我便禀了老太太直接发落出去。”
善来最听贾琏的话,冲过去,对着那仆妇就是两个耳刮子。几个仆妇见此,心中颇有怨言,却也不敢触怒贾琏,再不敢碎嘴。现下在外面,可不是在府里,能请二太太来救。
“表兄,怎么了?”林云星带着司琴和司剑缓步而来,后面还留了两个护卫装卸要送去贾府的行囊。
“她们不曾带马车过来,这是码头租的车子,委屈表妹了。”
林云星瞟了一眼旁边的轿子,心下了然。依着贾琏秉性,不会因没有马车来接便让善来动手。其中定然还有其他官司,贾琏不说,林云星也没有追问。
“这便很好!”车行的车夫颇有眼色,忙请了主仆三人上马。
林云星上车前看了一眼荣府派来接他们的仆妇,脸上添了几分郁色。荣府送信到扬州说老太君病重,让他们速速回京,她母亲急得不行。可这几个二等仆妇衣着华丽,并不像老太太病重的模样。到了贾府,进了内院,贾府院中丫鬟出来迎接,皆是穿红着绿。
丫鬟们见了贾琏便眉开眼笑道:“恭喜琏二爷,二爷大喜了!”
林云星与贾琏对视一眼,皆是无奈:这装病竟也没有十分用心!
现下排下去,最喜的便是中秋节,但也没道理单独与贾琏道贺。府上若是添丁,也不会这般阵仗与贾琏道贺,与他道贺不外乎科举高中,或定亲。然贾琏现下并不打算参加春闱,也不是春闱时节。
贾琏隐约猜到了几分,却笑道:“喜从何来?莫不是母亲又给我添了个弟弟妹妹?”
“是二爷大喜!”
贾琏心中“咯噔”了一下,妄图垂死挣扎:“哦,莫不是老太太有意给我补办个冠礼?很是不必,在扬州时姑父姑母已经给办了冠礼。”
丫鬟们捂嘴笑道:“二爷说到哪里去了,是二爷要娶二奶奶了。”
贾琏不由忐忑起来,前几年,王氏说动老太太要为他定王家的王熙凤。贾琏再三推脱,死活不肯,王家不忍误了王熙凤,王子腾恼他不识抬举,将侄女定给了史家公子。
贾母因此事恼了他,盛怒下还道再不管他的亲事。贾琏那时只觉得心下欢快,巴不得如此,这两年也好生逍遥快活。在他看来,男人只要功成名就,三四十娶亲都不是问题,他不过二十并不着急。
上半年,姑母贾敏帮他与贾母提过在扬州说亲,那时贾母并未反对。只是贾敏说了几个,贾琏总觉得那些姑娘家年岁小的让他觉得自己像个变态,便拒了。
这会儿听丫鬟们提这桩婚事,老太太竟是势在必得的意思。贾琏生怕逃过了那胆大妄为的王熙凤,又被丢个神坑。
林云星见贾琏满腹心事,便知他心中担忧,温言道:“表兄,我们先进去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贾琏深吸了一口气,与林云星进了内堂。
两人向贾母请安后,贾母拉着林云星问了贾敏和林家在扬州之事,将贾琏凉在一旁。贾琏见此不觉冷落,反而自在了几分。
王夫人拈着手上佛珠,活像个得道神尼,一派慈祥。邢夫人素来喜欢林云星这个外甥女,偶尔能插几句话。她不善言辞,在贾母面前每每奉承错了。有林云星在,可劲地夸赞林云星与林家,贾母还是乐意听的。
过了片刻,王夫人突然开口提醒道:“母亲,琏儿的事情还是与他说一声吧!”
贾母正听林云星说林黛玉与林宝儿在扬州趣事,虽有几分意犹未尽,倒也没有落下正事。
贾琏闻言,便知道主菜要上场了,不由自主挺直了腰杆。对于贾母给他提的亲事,贾琏不抱期望,但也没想到老太太给他出个王炸啊!老太太要给他提得这门亲事不是旁处,乃是金陵甄氏甄应嘉之女。
一听甄家女儿,贾琏脸都白了。
原本提婚事,该等林云星回避,可贾府一向不讲究,林云星也没有诸多忌讳,便依旧坐在旁边听着。知道贾府要给贾琏提甄氏女,林云星不由多想几分。他们本就怀疑甄家参和在盐案中,贾琏现下在林如海身边,甄家上杆子要嫁女儿给他,用意怕是不单纯。
林云星故意打岔道:“外祖母说的莫不是金陵省体仁院总裁甄应嘉?甄大人的嫡女比星儿还小两岁,这是不是不太合适啊?”
“傻孩子,自然不是甄大人的嫡女了,是甄大人庶出的长女,今年十六。”王夫人道,“甄大姑娘虽说是庶女,却是宫中甄贵妃的侄女,又打小养在甄家老太君身边。琏儿的亲事一拖再拖,错过了这桩,日后可没这般好的机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