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子悦来到公园,看见年轻女孩正蹲在草坪张着掌心的面包碎喂鸽子,还跟一个坐长椅晒太阳的洋人老太太随意的交谈。
因为是周末,公园里人潮拥挤,来游玩的人特别多。
“抱歉,久等久等。我刚巧碰上研究所的事情耽误了些时间。”
赵子悦几乎小跑过去,脚步匆匆地,惊飞了几只肥胖的白色和平鸽。
身后跟着小五年的男友德瑞,是个高大英俊的外国男人,看上去很年轻,大男孩模样。五官深邃,面相典型的白种人特征。
陈朱看着总觉得面善,眉眼间几分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彼此大概只有一面之缘,但免不了由赵子悦牵线,打了个招呼。
赵子悦歉意地低头看了看表,迟到了三十多分钟。
陈朱接过递交的物件时说没关系,并且体贴地表示理解。
旁边的老太太已经起身拄着拐杖跟陈朱告别。
陈朱目送她和买面包回来的老伴互相搀扶着走远了才离开。
三人一起漫步在人行道上。悉尼不算寒冷的暖冬里,太阳金色的光辉柔柔地洒在身上。
陈朱今天戴了顶贝雷帽,搭长裙,套着浅蓝的牛仔外套,显得格外的青春洋溢。
那种独属于那个年纪的鲜活明媚的美丽。莫说周围不少的被吸引过来的眼光,便是赵子悦看惯了也觉得晃眼。
细细打量来,好似比前几次见面又舒扬明快了许多。
过来人是很能确认这种不自知的,容光焕发的状态是缘于何的。
赵子悦忽然问:“有没有想过申请来悉尼这边进修?我所在任教的学校,每年都有不少跟国内合作的交流项目。”
悉尼最高学府在世界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若以后到权威机构去发展,有了这层简历就很有竞争力。
陈朱因为另一层原因,应得很含糊,只说有在物色,还没决定好。
赵子悦的意思很明白,如今她们潜研的不过是分属生命科学领域里一个小小的分支。
随着科学界的不断变革和更新,相关的研究与发展越来越硕果累累,前景是可观的。
可以说,未来谁在这个领域掌握了话语权,谁就能率先推动生命科学的革命。
然而国内资源技术和设备跟不上,起步太晚,对比现今的主流方向,高层的战略目光是从多方面考量的,自然不会注目于此。大中华家的政策扶持就显得极为保守,人才轻易就能埋没。
若高谈阔论,到哪里不是投身科学,造福人类?
若要认真讲前程的话,二八年华的大好年纪,可以选择的路太多了。
当然,赵子悦也只是站在朋友与惜才立场上的一个小小建议。
德瑞双手插着裤兜,不以为然的半开玩笑:“你们国家总是以感性的目光来看待科技。这就显得十分虚伪了!既要远大的抱负,又抓着那多余的家国情怀不放。留在贫瘠至此的地方,拿什么发展?拿爱吗?”
德瑞也是研究这个领域的,他的家庭庞大且在澳洲十分有背景,但赵子悦的家境也不算差,且是个有气性的女性,原来最是看不上他这种纨绔子弟的。
事实上,他跟赵子悦结缘也是因为工作上的交集。
以美澳日为首的组织机构拥有最丰富的经验,掌握最先进的技术,依靠庞大的资金和设备投入以及人才吸引,几乎垄断了整个领域。
至于种花家?只是个名词而已。
这也就为什么近年里许多留学的人才最后都流失国外。
这是现实,没有办法。
哪怕是从前的陈朱与吴潜也因此发生过争执。
吴潜认为技术前沿在国外,所谓韬光养晦,国内根本没有适合滋养这个领域的土壤,这不是单靠几个人就能改变的局面。日后真有适合的时机,再回来一展抱负才是正道。
而陈朱认为,国外进修只是提升能力的一种途径,时机应该是由自己创造,而不能只等着前人开拓。
她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上大学时因受到徐英的启蒙,对自己的职业憧憬才有了清晰以及肯定的认知,思想上自然也会受到影响。
教授一直希望国内能独立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打破国外垄断的技术壁垒。
可现状不过是靠着几位多领域发展的领军人物苦苦支撑着。
要舍弃所有光环,去当开拓者是需要勇气的,也要有最后会一事无成的准备。没有前人的铺垫,后人所期待的时机更不可能出现。
然而,吴潜的突然离去为这分歧划上句号。陈朱将其尘封,再也不用预想真到了那一日该如何选择的两难局面。
她是个执拗的人,若非心甘情愿,撞死南墙不回头。两个人在一起,很多时候反而是吴潜会先服软。但同时,陈朱也是个害怕亏欠的人,倘若吴潜拿前面这么多次的屈服与付出来换她答应到日本定居,才叫为难。
今天这样反而勾起从前那些一言难尽的回忆。
陈朱吊梢的眉眼凝了清丽的淡淡的笑意,盈盈礼貌地回:“国内没什么不好的。条件可以创造,环境可以克服,我们兔子国有句老话,莫欺少年穷……所谓饮水思源,我们的国家为我们投入了这么多钱,总要对得起她的培养。蛮夷未开化,故不论情怀。难道竟要自愿退化成蛮夷了吗?”
小白花英语说得贼溜,带刺时是骂人不带脏字的。
德瑞瞪大了眼睛,错愕地看。显然是被如此犀利的话锋惊得忘了回应。
子悦哈哈地笑,眼里对陈朱多了几分喜爱。望向德瑞时严肃说:“我建议Chen 来进修只是希望她以后规划个人发展时多一条选择。事实上,德瑞,你不应该如此自以为是,傲慢地去戳一个国家的脊梁骨……”
德瑞摸一下高挺的鼻子,有些悻悻。举着双手投降:“好吧。我道歉。”
当然,这个道歉只是为自己意识到惹女友生气了;而且还惹到了一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白莲花,实则浑身竖着刺的小野玫瑰。
男人碧色的眼瞳在阳光折射下显得格外漂亮且无害。
陈朱终于想起为啥觉得这龟孙子眼熟了。
单看皮相,十足阿尔先生2.0。
德瑞大概碰了钉子,没再说那些自大的话。中途还特地跑去街边的餐车给两位女士买冰淇淋。怎么说,只要不露出富家子弟那股高傲恣扬的蠢气,人还挺可爱。
中间被陈朱穿小鞋,怼了两三回还在那傻乐,丝毫不介意。
这不就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孩子嘛。陈朱怎么能不懂这种状态?曾经她也被家庭保护得太好太真。
回去时,陈朱在街边漫漫走着,她不赶时间,到约定地方等车来接,一边低头回子安的信息。
忽然就有一辆破旧的黑色皮卡停在面前。
陈朱抬眼正狐疑,车门已经打开。立马有个高壮的陌生男人冲了出来捂住她口鼻,直接就将人拖进车里。
挣扎间,陈朱的头发挂在了车门上,硬生生扯下一大缕。她根本就顾不上痛,整个人被狠狠甩进车里,撞得头昏脑胀。皮卡很快就扬尘而去。
阿尔从车上下来,在下属的簇拥中脚步疾序地走进家门。一身深灰色系的高定西装,衬得高颀身影更加不容漠视。
他臂弯托着刚脱下的外套,镜片后一向从容深邃的眸光此时多了丝紧绷的清冷。
原本跟赵子悦坐在沙发上焦急等待的德瑞看到人马上撒丫子迎上前,口里喊着brother 。
“你终于回来啦!你知道的吧,刚才我们跟一个朋友在约会,但是……”
阿尔直接抬手制止了他的讲话。
子悦已经坐不住了,忍不住上前:“为什么不让我们报警?她是我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