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y说,帖子确实是从原手机发出去的。当时一经发出还引起小范围的轰动,一是因为陈朱的脸,二是因为她的身份。
庆幸的是现在正值暑假,校内还没有过大的反响,学校接到消息后启动处理方案也很及时,禁止相关话题的议论和转发。另外涉及网站274个,已经处理得很干净,但现在信息传播的速度太快了,不排除有漏网之鱼。
他咬了一口烟,音质沉寂,坠着魅惑的底色,缓声说:
“Scarlett不就是做这一块的吗?媒体传播,公关舆论,她手底下的人铁树都能说出花儿来。每年给她砸这么多钱,这种事情不会还处理不过来吧?”
Mary懂了:“要全权交给Scarlett吗?”
这个全权事关尺度把控到哪里。以其人之道治其身是最轻的惩罚。所谓网络舆论,利用好,是可以兵不血刃直接杀人的。在景成皇身边待了这么久,Mary知道他绝对有能力让一个人合理合法地彻底消失,并且没有半点踪迹可循。
玩那种小把戏的人,手段简直笨拙低劣,在真正的灰色地带里,稍微动下手指头可能就被轻易捏碎了。
但是要顾忌陈朱。
那些无谓的谩骂和攻击都可以帮她挡开。
至于更进一步的,她不曾主动提过也并不想让人知道,便没有立场干预。只能将反击控制在最保守的状态,直接将事件抹杀得销声匿迹,就像没有发生过。
景成皇的目光在光影的界面里交织,连带声音也有些阴晴不定。
“陈朱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相信她,她可以处理得很好。”
他的注意力都落在手机上。指腹按在键上,轻轻划到拒绝接听的字眼。
几秒的平静,暗下的光又亮起,开始新一轮的喧嚣,再划掉。像什么有趣的游戏,乐此不彼地重复着。
一个极其要强的陈朱,他也懒得拆穿那些稚拙的隐瞒。如果需要做的,只是为她创造出一个不受干扰的环境,为什么不呢?
“但她只有二十岁,我不认为她有足够的判断力来决定……一些事情。”没想到一向理性的小秘书居然也感性起来。
“成人的世界一直都是残酷的。要当一个楚楚可怜的受害很轻易,往往容易困于绝望之中。人生只有这么长,不管失去或是得到,都不应该只通过逃避或是仰赖他人的决定来面对。
假如没有足够的自由来选择和决定,才是她日后会后悔和有所缺憾的事情。我们开启每一轮风投前都需要筹码豪赌,于她而言也是一样的。
“Mary,只要我愿意,无论如何,这都不会是她一场失败的风险投资。她可以尽情地去做任何想做的抉择。”
拔了充电线,将手机卡拆了出来,暴力折成两半,动作利落干净,最后连同手机一起丢给Mary。
“扔了。”
Mary沉默了下,忽然问:“为什么不在网上发酵之前就阻止这件事?”
他明明就有这个能力。
Scarlett一直掌控着舆论在小范围的讨论。
陈朱没有回宿舍,只是回到小区公寓就马上洗了个澡。热水淋落的一瞬,她抬头感受着脸上温热的水流冲击,心情仿佛能稍微平复了些。
她不希望景成皇知道这个事情,为了在他面前维护的那点仅有的,卑微的可笑自尊。
洗完澡,知道景成皇忙,所以无心打扰。只跟Mary发了信息报平安,便设了免打扰,躲在被窝里蜷缩着身子睡了一天一夜。
第二日回学校前,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妈妈惊讶于她突然换了新号码,她没有心情寒暄,也只是含糊敷衍了个理由,就让把手机给陈湾,有话要说。
她打陈湾的电话一直忙音,打不通。
没想到妈妈叹气,说陈湾这两天心情变得很不好,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动不动就发脾气。
陈朱咬了下唇,忽然烦躁地负气说:“那就敲她的门啊!把电话给她!”
话一出,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语气有些恶劣,竟然不自觉地把对陈湾的怒气转移到妈妈身上。马上道歉说对不起。
妈妈沉默了下,没有介意,只是小心翼翼地询问:“囡囡你是不是过得不好?遇到什么烦心事了?”
这话让陈朱鼻子一酸,眼眶发红,险些就哭了出来。
她把手机拿远一点,平复了自己哽咽的嗓音,才平静回妈妈说没有,“是因为找姐姐有急事,一时毛燥。”
陈琴没有再追问下去,只是到姐姐房间敲门。
他 没想到陈湾很快就接过手机,关门时“嘭”声巨响,力气很大。
电话里是陈湾暗含怨恨的冷冷嗓音:“你以为你很厉害是吗?!来看我笑话?!把我用在你身上的反过来报复我一遍?!你要让那些人骚扰我多久!你才是出来卖的,我不是!陈朱,你以为你多善良无害。你也一样,卑劣恶心。”
正如Mary所讲的,直面真正的残酷时,要捏死陈湾简直跟捏死一只虫子一样容易。
如今这样,不过小惩大诫。
信息骚扰,网络暴力……陈湾先受不住发疯,怪不了任何人。
陈朱听不下去陈湾的疯言疯语,冰冷地打断她的不可理喻,生气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有一点我要警告你,你以后再玩这种把戏我会马上报警。”
“好啊。反正我已经是个等死的人了无所谓,做鬼都会缠着你,死都不会让你离开。你休想离开我跟妈妈!”
陈朱仿佛早已习惯了陈湾的说话方式。只是淡淡说是吗,“你大概不知道我手机里还存着吴潜的联系方式吧?你可以继续乱来,而我随时可以飞去日本跟他注册结婚。”
“你威胁我?”
“这是威胁吗?你为什么不想想他临走前给了我联系方式,而不是你。”
电话里仿佛爆发前的沉默,打蛇打七寸,她深知要陈湾把话听进去,就要用跟她一样疯的方式。
“还有,我希望你搞清楚,我有赡养父母的义务,没有赡养姐姐的。从小到大,正是因为深知那些病痛对你的折磨,我才容忍你的那些小打小闹,但如果会成为一种放纵,我想我没有这个义务再去顾及你的心情。你让我没有未来可不见得,但你也不会有。这次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一如所料,她听到对话那头发疯的尖叫还有电话和无数东西砸落的声音。
陈朱结束了通话,只是往妈妈的手机发了条信息让她消了疑心:姐姐的情绪越来越控制不好了,记得带她去看病。
一直以来,她早已习惯于把所有的事情都做得滴水不漏,不让任何人担心。
陈朱抓着手机,独自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腿失神了很久,才想起是时候要回学校。
教授正在案前查阅一本厚厚的专业典籍,抬头看到陈朱站在门外敲门,赶紧放下手中的笔让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