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摇头:“谢过王爷厚爱,赎我无法从命。”
牧倾酒固然是绝无仅有的好夫君人选,可她重生一回,早就下定决心要将恒家产业扩大,要处处阻拦游征建功立业,根本无暇再承担妻子的职责。
“比起要打理一个男子的后院,我更想打理成百上千间的酒楼商铺;
比起讨一个男子的欢心,我更想讨万千食客的喜悦;
比起费尽心思与婆家人周旋,我更喜欢与食材调料周旋。”
她字斟句酌,一字一句说出自己心里真实所想。
牧倾酒似是想到了她这番回答,他伸出手心,想要触碰她眉间,却又停在了半空:“我知。”
“我知你与旁人不同,说出这番话不足为奇。在你回心转意之前我绝不会勉强你越雷池半步,只不过,你能答应我一件事么?”
?
牧倾酒专注盯着她,认认真真道:“答应我轻松自在活下去。”
“从我第一天见你,你眉心就蹙着,似乎一直在为什么事情拼尽全力,咬牙切齿。”
他的大麾将外面的纷杂挡在了外头,少年的后背挺直,目光坚定,尽数是可靠稳重,圈出一方安稳的天地。
“你大可不必再这么紧绷,恒家大娘子已经足够尽善尽美,你大可轻盈自在地活下去。有风雨我都会替你挡着,你不愿意嫁给我也无妨,我会一直在这里护着你。”
曼娘没说话,垂着头。
良久她抬起头,脸上已经是笑容满面:“好啊。”她重重点点头。
第五十五章召见
“出来了,出来了!”酒楼外头百姓们纷纷踮起脚尖围观。
“哎哎哎你挡着我了,我瞧不真切。”
“王爷笑着么?”
“大娘子是什么神情?”还有那站在后头的百姓瞧不清楚,那个抓心挠肺啊,一低头将同伴架在了肩膀上叫他看。
同伴仔细打量一周,瞧不出任何端倪:“都笑着啊。”
“那是成了么?”百姓乐呵了起来。
“可瞧着也不大像啊!”同伴不敢苟同。
“这都瞧不出来?!”百姓火了,差点把同伴从肩膀上甩下来。
同伴也有些火性:“你自己瞧!”从他肩头跳下来,换他上去。
酒楼外头围观着一群望眼欲穿的百姓,恒夫人一行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从惊愕中恢复过来后,便是深深的疑问:这桩亲事能成么?
恒夫人自己是七上八下,自己这个女儿可是个有主意的,哪管什么王爷侯爷,瞧不上就是瞧不上。
可再一想,不管这桩婚事成不成,自己这回在侯夫人前头都是大大的扬眉吐气了。
“不是说我们要做王妃么?这不承您吉言,转眼就来了个王爷提亲!”恒夫人特意冲着石氏的方向小声说。
石氏这回可真是大大的丢人了,可她又忍不住想听这桩婚事的走向,便装听不见,厚着脸皮站在那里。
游征也在七上八下。
今日之前他都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曼娘最好的选择,谁能想到中途冒出个王爷,样样都比他强:
他长得玉树临风,对方却是临安城里一等一的美男子;
他出身高贵是侯府世子,对方却实打实是王爷;
他颇有才干,可牧倾酒却是少年战神;
不管是名望功业,还是长相才干,他都不如牧倾酒。
心里甚至隐约升起了一层困惑:为何曼娘能入了牧倾酒的眼?
他自然是喜欢曼娘,喜欢梦里的曼娘贤良淑德,喜欢她以夫君为天的柔顺,可牧倾酒从未得到过这一切,他又为何喜欢曼娘?
何况他如今也隐约意识到了:现实中的曼娘与自己梦里的曼娘绝不相同。
梦里的曼娘柔顺温婉,可现实中的曼娘精练独立,可以说除了长相之外性情几乎不同。
那牧倾酒就喜欢这么一个人?
不长的时间里他的脑海里转过了许多想法,直到牧倾酒大踏步走了出来。
他客客气气对游征说:“一家有女百家求,游家能提亲,我自然也能提亲。”
明是解释,实则是威胁。
游征虽然暗杀过牧倾酒,可明面上两人并未撕破脸,因而他立刻听出了牧倾酒的话语是威胁自己,要自己掂量一下是否要当众争夺这门亲事。
石氏这才缓过劲一般,唯恐天下不乱一般:“王爷这是何必?我家大郎可是能入赘的。您这……”
牧倾酒笑起来,眼睛如星子一般璀璨,他朝曼娘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自然也能。”
这……
恒夫人先是惊讶,而后那唇角咧得老高,笑意是怎么也藏不住了。
牧倾酒又冲往来的百姓食客拱拱手:“只不过我能提亲,恒家也能拒亲,今儿倒叨扰了诸位吃饭,适才凡在酒楼用膳食客全赠一壶酒,权当我向诸位赔礼。”
什么?恒家居然拒绝了王爷?
百姓们顾不上高兴白得了一壶酒,各个聚头议论了起来。
如此一来,倒没有什么人顾得上这边。
石氏趁机与石嬷嬷匆匆上了马车。
游征不情不愿瞧了曼娘一眼,也大踏步走了。
牧倾酒则冲恒夫人拱手行礼:“晚辈唐突,还请夫人赎罪。”
恒夫人此时瞧这个少年郎是怎么看怎么欢喜,满心想着是赶紧质问女儿为何要推了这么好的亲事,哪里还忍心责怪他,当即笑着摆摆手:“不怪你,不怪你。”
又问他:“可要进去吃些吃食。”
牧倾酒恭恭敬敬回绝:“我来的匆忙,闯了城门,如今要回去给官家写告罪的上疏。”
听听,为了急着赶过来连官家的责备都顾不得了!
恒夫人眼角的褶子都笑出来了。
她笑得合不拢嘴:“是很应该赶紧告罪。你先忙,先走。”
说着便狠狠将曼娘一把拉进了酒楼。
牧倾酒看着曼娘的身影,眼神里尽数是温柔。
直到看着她消失在楼梯的转角,这才回过头来上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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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午后,太后喝了蜜水,照例找了几位老太妃、谢后陪着,又寻了两个女先儿说书。
忽然有人说太子妃请安。
她忙宣进来。
一顿寒暄之后,太子妃便笑道:“婆婆可听见过,如今市井里有一遭传闻。”
“哦?何事?说来听听。”
太子妃便一五一十将“商户恒家与永嘉侯府有情人难定终身”之事讲给太后听。
太后听了果然砸吧下嘴,有些可惜之意。谢后几个也跟着凑趣。
谁知一位梅太妃笑道:“今儿晌午我娘家侄女进了宫,闲聊时说过此事,这事还有后半截呢。”
“后半截?”
梅太妃便道:“原来这报恩本是无稽之谈。当初永嘉侯府世子是在北疆被恒家商队所救,当时恒家娘子还在江南赏花呢!后来世子被救后也是混在恒家当伙计,也不过是遥遥远远瞧了恒家娘子几眼。”
“那想来是郎才女貌,生了缘分罢?”太子妃有些窘迫,猜测着说道。
“那就不清楚了。”梅太妃道,“只不过我听说这位恒家娘子当真是个绝色,脑子又清楚,侯府提亲,她当众笑问官媒:说要知恩图报,当初救世子的可不是我,是我家五十岁的管家,我不敢冒认。”
这番话说得幽默,满座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太子妃悄悄咽了咽口水。
谢后瞧在眼里,有些快意。她自己膝下没有皇子,自然待太子夫妇亲厚,谁知太子夫妇竟然处处飞扬跋扈,待她不过尔尔。
中间还有几次恶意欺侮她娘家人,着实可恨。
“我当时知恩图报日久生情,原来是见色起意!”太后颇有些不满意,“旁人救了他他居然还觊觎恩人家女儿!”
这话说得有些重,太子妃忙上前道:“是我不对,听了一嗓子江湖传闻,就拿此事来污太后耳朵。”
“也不怪你。”太后待这个长孙媳妇颇为满意,也不忍心责怪她。
梅太妃笑道:“这事如此落幕便也罢了,谁知牧家那位大郎居然也去恒家提亲。”
恒家大郎这几年是宫里的冉冉新星,太后果然眼前一亮:“这又是为何?”
“原来恒家开着酒楼,恒娘子善厨艺,她将猪腿做成名为‘火腿’的一道菜肴,居然能让菜品长期保存,还能生吃。卖给了牧家大郎麾下田庄,一来二去两人相识。”
“听说恒娘子干练能干,牧家大郎日渐相处生了爱慕之意,恰逢侯府提亲,逼得他发了急,便也跟着提亲。”
太后嘴角也翘起来:“大郎儿时倒一直是这么个毛糙性子。他这几年越发老练,没想到遇上儿女之事倒像小时候一般,你不知道,他小时候进御花园,和谢家那三郎……”
说着眉飞色舞说起当初他们祸害御花园的趣事。
几位老太妃跟着附和,涉及自己家侄子,谢后也跟着凑趣,还得意瞥了太子妃一眼。
太子妃此时当真是如坐针毡,她是受太子托付进宫办事,谁知事情不顺利,自己也在长辈这里碰了钉子呢。
等太后说完,才道:“我如今年岁大了,想起一出是一出,还没说恒家应了谁家的提亲呢?”
梅太妃笑道:“谁家都没应。恒娘子回绝侯府说自己并非真正救他之人不敢冒领功劳。回绝牧家说自己小门小户要招赘夫婿,不敢高攀。”
“这却是个明事理的。”太后感慨,“知道齐大非偶的道理,只她为何要招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