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奉林应下,并不是因为什么龌龊心思,只是不想她年纪轻轻就那样变成牺牲品,出于同情和好心,时不时照拂一二。
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心性坚韧,痛苦煎熬之下,不堪于此,自杀过好几次,都被蒋奉林救下。
后来她生下女儿,随自己姓,起名叫苏答,有了挂念就不像从前决绝,可以毫不留恋地离去。于是一路蹉跎,又活了好几年,才郁郁寡欢地支撑不住,撒手离世。
她一死,蒋大公子仅存于表面的婚姻也维持不住了。几年下来,他似乎真的生出感情,总之病了一场后,办完离婚手续,和前妻一拍两散各自出国,没两年也病逝。
最后便是蒋奉林把苏答接回蒋家,养在自己身边。
恩怨纠葛,外人难道其中一二。
至于蒋奉林对苏答母亲的感情,他在日记里承认,有欣赏也有怜悯,还有更多说不清的成分,但这些东西没来得及播种生根,没有开始,人已逝去,便如同烟消云散,不必提起。
……
苏答上一辈的事,贺原大致明白了。
浸湿一块热毛巾给她敷眼睛,肿消下来,脸上哭过的痕迹也渐渐淡去。他并不多加以点评,只做安静的听众,陪她消遣这一时的困顿苦闷。
苏答对长辈的事也没其他想法,她母亲坎坷蹉跎,被迫卷入别人的家庭,最后以生命做代价结束一切。
而蒋奉林更是问心无愧。
只要清楚这些,她就没有什么好承受不住的。
前一阵的痛苦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不同的郁闷,苏答感念蒋奉林的好,絮絮念叨了很久。
贺原换了温毛巾给她擦脸,见她情绪缓解下来,对别的没意见,只说:“担心你无依无靠,千挑万选给你决定终身大事,就选出来个裴颂?”
苏答用微红的眼瞪他,不满:“裴颂怎么了。”
贺原似笑非笑,扯了下嘴角,什么都没说,不以为然的意思却是丝毫不加以掩饰。
“人家裴颂离开家到国外打拼,公司全靠自己白手起家,为人温和有礼,又没有恶习,哪里不好?”
裴颂曾经有个妹妹,早年他在外求学,父母闹离婚,他妹才十几岁,两个大人把病得不省人事的小姑娘扔在家,去民政局办手续。
她妹高烧至昏迷,几个小时后才被赶来当值的阿姨发现,送到医院时已经引发了严重的脑内炎症,损伤不轻。在医院治疗了好久,最后还是因为断断续续的并发症,没挺过一年。
他的父母争吵了几年,反倒重新和好过起了日子。但裴颂早从妹妹去世就离开家再没回去,和父母的关系降至冰点。
若不是因为他外祖母,今年还不一定会回来。
苏答也不是觉得裴颂有多么适合做丈夫,只是这是蒋奉林挑的人选,对她来说,蒋奉林选的,那就是好得不能再好,难免要争辩几句。
贺原知道她对蒋奉林的个人崇拜无法改变,淡淡嗤了声,不跟她争。
她的奶茶已经凉了,贺原重新帮她冲了一杯。
苏答记起先前他让她少喝的事,重新挑刺:“你不是说我胖吗?”
贺原手一顿,镇定应付,“我是说这东西喝了容易长肉,你们女孩子不是计较这个,提醒你一句而已。”
不等她回答,他先道:“不过你倒是没关系。长肉有长肉的好处,长在对的地方,我喜欢还来不及。”
边说着,视线扫过她胸前,放慢速度流连,在这夜间,多了说不清的暧昧。
他“下流”得明明白白,苏答一噎,不再说话。
贺原缓了缓,道:“你刚才哭了这么久,晚上……”
“晚上会很好睡。”苏答抢白,略显别扭,暗示道,“我感觉有点困了。”
贺原睨她一眼,哪会不知道她的意思,扯了下唇角,懒得跟她计较,“知道了,我上去。你早点休息。”
如前几日一样,他施然起身,并没有强行留下。
高康来过以后,贺原变得有些忙。
他不来正好,苏答压下纷杂情绪,每天把自己关在家里画画,一坐就是一上午,中午囫囵吃口饭,下午继续。
夜景图画到快收尾处,佟贝贝见她许久没出门,和她聊起最近的八卦。
苏答听她说才知道,蒋家近来情况不大好。
“薛谭雅的事你竟然没听说?”
苏答说没有。
佟贝贝很是惊讶,道:“她在美容店里包了个小白脸,去开房被人拍下来,照片传得到处都是,闹得动静不小。”
“本来这样的情况不少,感情不和的夫妻,哪个不是各玩各的。但那都是人家关起门来的家事,她这个被人捅破摆到明面上,这就有点难看了。认识的那些太太小姐私下都在聊,不知道她得罪了谁,被这么修理。”
“她从薛家接手的那个小公司状况不佳,得力的年轻员工,还有岁数不大的高管,现在都有传言说是跟她有一腿,闹得好几个都离职了。”
苏答不由问:“蒋诚铎什么反应?”
“他哪顾得上这个。蒋家的生意麻烦一桩接一桩,你哥……不对,蒋诚铎他忙得焦头烂额,我听认识的人说,蒋家参与的好几个项目都出了岔子,他估计有得头疼了,每天连饭都不怎么吃。”
“反正薛谭雅现在被蒋家关在家不让进出,薛家自知理亏,屁都不敢放,一个撑腰的都没。”
佟贝贝把近来的情况跟她说了个详细,苏答听完坐着出神,泡的茶转凉,半晌都没喝。
这是谁的手笔,她一猜就知。
那天高康来拜访,她哭完以后,跟贺原倾诉了上一辈的纠葛,自然包括在蒋沁订婚宴上,蒋诚铎说得那些疯话——那是事情的起因。
蒋家受挫,必定是背后有人使绊子,能教蒋家吃亏,这么大的能耐,哪是平常来往圈子里的人家能办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