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体好得很,就不用再做这些检查了吧。”
“阿姨,您这个年纪,这几个项目还是检查一下的好。”医生笑呵呵的劝她:“您女儿那么孝顺,我看过那么多叔叔阿姨,还是你们呀最有福气。”
现在这时候,可不兴体检这一说,就是身体上有了不舒服,很多人宁愿忍着也不会去医院的。医生一开始听到宋锦的诉求时,都有点吃惊。像她这样愿意出钱还有这个意识的,可太少见了。
一说到这个,吴枝花可不困了,略带着些得意的点头:“可不是,我女儿儿子都孝顺得很。”
宋永丰脸上也露出了笑容。这件事儿已经足够他在村里向自己的老友们吹嘘好一段时间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两人也就不再执拗,乖乖的医生说要干啥就干啥,最后花了两天的时候才把所有的项目都看完。结果要在三天后才能出来,反正现在也不是农忙期,宋锦就让他们在市区多住几天。
“我正好这两天要去县城,你们在这儿陪陪泠泠呗。”
现在都已经正月中旬了,该上班的也都已经上班了,各大办事机构也都开门了,他们也要赶紧的把这事儿也搞起来。
严如玉的效率极高,当然,也有赖于她的父兄都在政府机关任职,而且职位不低,于是身边的人脉相较于普通人来说也更广一些。元宵节还没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找好了办公室的地址。
“不是很大,但我们现在本来就人少,足够用了。”严如玉带她去看新的办公室,推开门向她介绍。
这栋楼在县城的市中心,大约四层,当初建成的时候也挺轰动的。她找了其中三楼的两间租了下来,租金每个月加起来五十块。
宋锦看了一下,她现在的这间办公室里面空荡荡的,水泥地面,挂着吊灯,墙的下半段漆着绿色。屋子中间摆了四张桌子,应该是之前的单位留下来的,替她们省了一笔家具费。
这栋楼采光很不错,每间房都有两扇大大的窗户。她走过去,推开窗,噗嗤一笑。
“这不是国营商店的后门吗?”
“我可不是故意的。”严如玉轻笑。
到时候让那班人看着这边进进出出,还挺有意思的。宋锦嘴角扬起,关上窗户,去看另一间房。
“这间房里面的桌子我已经找废品站的人收走了。”严如玉道,“这间可以作为仓库。”
她们之前的布料和做好的帽子都是放在宋家,现在有了正规的办公场所之后,就可以挪到这里来了。严如玉还去工商局注册了公司,取名叫“锦玉商贸有限公司”,两人还是□□分。但是因为严如玉是日常管理者,付出的比自己要多得多,所以在宋锦的坚持下,她现在每个月还领有一份固定的薪资。
“我哥找人问了一下,营业执照应该这两天就会下来。对了,我和老杨约了今天下午两点过来。”
宋锦笑道:“老杨也挺果决的。”
“哇,他去年冬天那几个月,在我们这儿拿的提成,差不多就已经是他以前的一年工资了。”严如玉丝毫不诧异老杨的选择。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都不会不心动的。
老杨下午到的时候,看到宋锦露出笑容:“好久不见了。”
老杨其实并不老,他大概就三十出头,看上起很普通,但眼里偶尔闪过的锐利光芒提醒别人这是一位很精干的人。
老杨其实早就想要下海了,他的儿子刚上小学,妻子无业,家里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而宋锦和严如玉为了把他招揽过来,开了极为丰厚的条件——工资倒是和他在国营商店的差不多,但却多了一份不菲的提成,并且承诺如果后续效益好,可以给予他干股分红。老杨在自己下海创业和加入她们这两者之间徘徊了一下,最终选择了风险比较小的后者。
宋锦和他的关系也称得上是还可以,笑道:“梅主任知道你要走的时候没被你给气死 ”
他可是梅主任手下的得力干将。国营商店几百家供应商,有三分之一都是由他维系,而主要负责的就是布料和衣服这一块。
老杨苦笑:“那我有啥办法?我得养家啊。”
他要辞职下海的决定让梅主任大为震怒,尤其是在得知他要去严如玉和宋锦开办的公司时,更是气得嘴都要歪了!这就是明晃晃的打脸呐!
他抱怨道:“这体制内太操蛋了,你拼命做和别人划水摸鱼拿一样的钱,我是受够了!”
正是去年他帮她们做帽子得到的佣金,让他坚定了要走的信念。
严如玉哈哈笑:“放心吧,老杨,咱这儿肯定是多劳多得,每个人都会得到应有的回报,该有的福利也都不会少。”
宋锦笑吟吟的朝他伸出手:“欢迎加入锦玉商贸,老杨同志!”
老杨和她一握手。
这是标志性的一刻,代表着她们那原始的、粗糙的家庭式工坊模式,终于迈向了正规化、现代化的道路。虽然前路依然坎坷,但却能看见光明。
老杨雷厉风行,一来就进入到了工作状态,先是要求了自己的工作必需品——电话。
“你放心,我们已经上报了,就等着邮电局派人来装。”严如玉道。
安一部电话可不便宜,两千多块钱呢。就连国营商店,也只有两部电话,一部安在领导办公室,一部就安在采购科。对于采购来说,电话可太重要了!
宋锦顺势把自己当时在广交会上拿到的一堆名片交给他:“这些都是当时参展的纺织厂商。不过他们在展会上只做外销,而且量都很大。我不知道他们平时做不做内销,到时候电话装好了,你一个个的都去联系一遍吧。”
老杨看着名片上的厂商名字,有点惊喜:“有些可都是挺有名的厂子!我都只听过名字,行,我到时候都来联系一遍。”
柳市所在的省并不算是纺织大省。而出于成本的考虑,他的厂家大多数都位于省内,方便来往和运输。有一些业内有名的纺织大厂,他都没有去过,但现在在宋锦给的这堆名片里却看到了联系电话。
采购嘛,能有个联系电话,事情就有了一个好的开端。
老杨很欣喜,顺便提出自己的意见:“咱们去年卖的帽子,听上去还挺多的,但其实和外面那些正儿八经的厂家比起来,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他举了一个例子——不是做帽子的,这边专门做帽子的目前只有他们一家——是一家做衬衫的厂,同样只是乡镇企业,但一年的出货量都有将近二十万件。
“但这样势必要有自己的固定车间,才可以做到。”宋锦皱眉思索道,“而这也会带来成本的急剧上升。”
“我不是咱们现在这种模式有问题哈。现在的模式其实挺好的,灵活、成本小。”老杨谨慎的发表自己的看法,“但也有一个缺点就是产能不够集中,过于依赖时节。假如正好接到一个大订单,撞上了农忙,那就很难搞。而且站在我采购的立场,只有量大,我和原料商这边才有更大的议价空间。现在很多厂家其实为了生存,也开始注重内销了。如果我们的需求大,一些外销的面料,我完全可以拿到更大的量,甚至还可以定制。”
宋锦对严如玉道:“老杨说的,是对的。”
严如玉也点头,她们都知道他说得对。去年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在于他们拿的布料都是外销剩下的,就那么几匹,做了之后根本补不到货。不然,销量应该还能高上不少。
“当然,我也不是说现在立刻就要建厂。”老杨笑了笑,“也不能一口就吃成个胖子,小心撑死。”
“不错,所以这个也要作为未来的方向。”严如玉颔首。
她们大费周章的开家公司,并不只是想和去年一样,卖个一万顶帽子就觉得足够。要这样的话,和去年那样运作不就行了嘛,何必搞这么大的阵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