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裴仪,亦是一言不发。
父亲不爱母亲,只是出于利益目的才会和母亲结婚为人子女,得知这样的真相,又有几个人能心安接受?
周如虹说的那些话,就像阴魂不散的幽灵,时时刻刻飘荡在空中,到最后,全部化为尖锐的长刺,永永远远梗在两人的心间。
屋子里的氛围,很是凝重。
郑邦看出裴礼心情不好,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将洛真的安排说了出来。
裴先生,洛小姐离开之前,说有事要找你和裴小姐帮忙。
帮忙?
裴礼愣了愣,抬起头朝妹妹看去。
裴仪听见这句话,也拉着胥娴的手走了过来。
帮什么忙?
***
洛真是第二天下午五点回海市的。
等她回别墅时,郑邦已经候在了客厅。
洛小姐,一切都按您的要求去办了。
医院那边,提前和林院长打过招呼,裴先生和裴小姐也都做好了准备。
只等晚上十二点一到,就可以救宁太太出来了。
对于这个结果,洛真很是满意。
想到宁柔过了今晚就能见到宁椿,她的唇角,不自觉便微微勾了勾。
很好。
今天晚上,我不止要还宁柔妈妈自由,我还要周如光和周如虹彻彻底底决裂。
洛真的计划,很简单。
周如虹最在意的人是宁椿,这一次,她要用宁椿,把周如虹对周如光的最后一点兄妹情,全部摧毁。
夜里十一点半,别墅的灯先后熄灭。
唯一还亮着光的,只剩三楼的书房。
房间的窗帘是拉着的,从外往里看,只能望见一片模糊的光影。
周如光站在书架后方,视线紧紧盯着轮椅上坐着的女人,似乎想把对方看穿。
只可惜,女人闭着眼睛,对于他的目光无法给出半点回应。
女人的头发被盘成一个优雅的髻,额前有几缕碎发散开,不安分的贴着颊侧,衬得脸色愈发苍白。
她的身体倚靠在轮椅上,头歪斜着向后仰倒,两个手松垮垮的无力垂在空中,露出的手腕又细又白、骨头凸出,看上去一点力气都没有。
至于脖子上的那根项链,则消失不见。
周如光看着宁椿,看着这个被自己圈养了几十年的女人,面上泛出些不甘神色。
最近一段时间,裴家人常常不在,两人相处的时间比以前更多,但关系却是越来越恶劣。
宁椿把周如光送给自己的定情项链扔进马桶不说,甚至还开始闹绝食,每天既不肯吃也不肯喝,身体一天比一天差。
再这样下去,只怕过不了几天,她就会活活饿死。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周如光也不会这么轻易把她交出去。
十二点一到,周如虹就会来接人。
只是想想宁椿即将从自己身边消失,周如光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很多。
但再怎么愤怒,也改变不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对于宁椿,他多少还保留一丝情意。
不管怎么样,他不可能看着对方死在自己面前。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
直到房间的门被敲响,周如光眼底的情绪,仍是晦暗不明。
周如虹已是迫不及待,见没有人开门,手下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
三分钟后,屋里有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房门被人从里面被打开。
多年未见,才刚踏进这间房,周如虹的心泛出阵阵酸涩。
越过层层书架,她终于看到了想见的人。
与十四年前相比,宁椿瘦了太多太多,终日被关在房间,无法想象,她是怎么度过去的。
周如虹的眼睛,情不自禁就红了起来。
见宁椿昏迷不醒,她的语气非常焦急。
她怎么了?
吃了药,睡着了而已。
周如光漫不经心的解释。
不等周如虹应声,他便将宁椿抱了起来。
走吧。
周如虹见状,连忙拿着轮椅跟了上去。
轿车在黑暗中驶来,又在黑暗中离去。
周如虹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去了另一个地方。
只不过,她怎么都没想到,目的地还没到,她的车子就被警车包围,她被送进了警局,而宁椿,则被送去了医院。
至于被拘捕的理由,正是非法囚禁。
周如虹进了警局,脑子一片空白。
她还没想通是谁举报了自己,就看见有两个警员从外面进来,边走,还边小声说话。
还好我们拦截得够快,要不然,估计现在都没气了。
听医生说,是注射了过量的镇定剂,人睡着睡着,就再也别想醒过来。
对了,查到身份没有?
没有,明天得把案子转给失踪人口调查科了。
镇定剂?失踪人口?
难道,是在说宁椿?
周如虹坐在办公桌前,整个人坐立不安,她从位子上站起来想离开,立刻被一个年轻警员喝住,只得又坐了下来。
凌晨一点,警局里只有三五个人在值班。
周如虹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给自己做笔录。
十分钟过去,办公室里的警员先后被叫走,见房门还开着,趁没人注意,她偷偷从大门溜了出去。
关心则乱。
此时此刻,她的心思全都在宁椿身上,压根没有发现,从被带到警局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已经掉进了洛真的圈套。
医院离警察局很远。
虽然很晚,但周如虹刚到马路,正好有一辆出租车开过来。
没有任何犹豫,她就上了车,还报出了医院的地址。
郑邦坐在驾驶座上,将编辑好的信息发给了洛真。
一切都很顺利。
顺利的从警局离开,顺利的坐上出租车,顺利的来到医院,也顺利的跟着护士来到了手术室外。
病人两个小时前服食大量镇定药物,还被注射过量镇定剂,幸亏送来的及时,现在医生还在里面为她进行抢救。
周如虹脸色惨白,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话。
她知道周如光并非心甘情愿把宁椿还给自己,但她没想到,周如光的心居然这么狠,不但想杀死宁椿,还想把宁椿的死嫁祸到自己身上。
事已至此,不用纠结那通举报电话是谁打来的。
除了周如光,再不会有第二个人。
手术室的灯,亮了一个小时,仍是未熄灭。
周如光本身是医生,不可能不知道给一个虚弱的女人注射过量镇定剂是什么后果。
他这么做,解释只有一个,那就是将当年和非法实验有关的人员,全部铲除。
那五名员工,死的死,疯的疯,失踪的失踪,唯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也只有宁椿和周如虹。
今晚宁椿如果抢救不回来,那周如虹不仅要背负非法囚禁的罪名,还要被控告故意杀人。
以周如光的性格,恐怕他早已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清除掉了,到时候上了法庭,周如虹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周如虹的心口,泛出一股强烈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