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家这边有何田田,顾阅忱,宁驭。
裴文珊,裴凝,何田田,顾阅忱四人进了包间落了坐。
窦俊智,宁驭识趣的带上房门,各立一侧,宛如两尊颜值顶配的门神。
四目相对,两人均是郎朗一笑。
“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不?”兴许是无聊,窦俊智先开了口。
宁驭:“怎么不记得,跟现在一个样,我俩都是守门神来着。”
窦俊智感慨:“那时候,咱们各司其职,互不相让,以为会跟咱们当家主子一样,做一辈子冤家路窄的死对头呢。谁能想到……”
宁驭耸肩:“是啊,谁能想到呢~掐来掐去,掐了一路,这才发现时大水冲了龙王庙。我家顾老大竟然成了你家裴董的女婿……这滑天下之大稽的缘分啊,八点档狗血剧都不敢这么编。”
“啧啧~”
“啧啧~”
两人不约而同“啧啧”两声,这突如其来的“神默契”逗得两人乐出了声。
此时,房内。
“不管外头传成什么样,我没有做过那种事,就是没有做过。”
裴家姑妈凝望着何田田,抛开雷令风行的裴董身份,摘去旁人奉上的那些光环,她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母亲。
裴家最近事故频出,她劳心伤神。
又被戚兰连带,等事情平息,已经是心力交瘁。
再见面,她素衣裹身,也收了凌冽气场,鬓角白发斑斑,徒添许多憔悴。
不过何田田没有看她,目光落在自己指尖,面无表情。
裴家姑妈:“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向来一是一,二是二。不必扯谎……”
听了裴家姑妈的解释,她忽然笑了。
她缓缓抬起头来:“所以,襁褓中的我是怎么出现在荒郊野岭的地窖里的?长了翅膀飞去的?”
“哦……”何田田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所以,是因为我天生特异功能,吓着你们了?”
“田田,真不是。”这回开口的是裴凝。
她明显是有些坐不住了,想替姑妈解释:“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你们就给我说出个样来。”何田田抬眸,眼神里水汽瞬间炸成了刺人冰刀。
“姑妈也是受害者,她也是……”
她也是最近才知道那孩子尚在人世的。
裴凝话没说完,就被姑妈攥住了手腕:“不要说了!”
裴凝都要急哭了:“姑妈……”
在整个裴家,她跟姑妈的关系最特别。
两人年纪相差12岁,从记事儿起,就跟姑姑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宛如一双拉开年龄的姐妹花。
母亲病故后,裴凝备受打击,终日以泪洗面。那时,姑妈在商场上声名鹊起,自有一番成绩。她像是仙女教母一样,身后长着一双遮天蔽日的漂亮翅膀,总能在她最难过的时候,把她护在羽翼之下,替她姐弟两人遮风挡雨。
不知不觉间,两人关系有了悄然变化。
以前像姐妹花儿。
后来像是一对母女。
姑妈为了她和裴燃付出太多太多了,他们姐弟这辈子都没有办法报答。
看着姑妈怀揣满腹委屈痛心,可咬牙一声不吭,裴凝心疼的要命。
而这一幕落在何田田眼里,瞧着眼前两人的举动,直觉得倍加讽刺。
她冷冷地盯着她们,身上像是罩了一层寒霜:“既想着让我原谅,却又对当年的事情只字不提……你们自己不觉得滑稽?”
“我没有想过奢求你原谅我。”
裴家姑妈声音一哑,愧疚像是千斤重担砸在她身上,压得脑袋都抬不起来:“从来没有……”
“呵!”何田田失笑:“那我们现在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明知道自己的做的事情不可饶恕,所以还是要见一面,看一眼,走个过场,让自己心安?”
“那我劝你大可不必!”
“因为,我是不会如你所愿的,这对我不公平,对我爸爸妈妈不公平!”
这个地方,何田田一刻都不想多呆。
说完,起身拉着顾阅忱就走。
“田田……”
裴凝连忙站了起来,想要阻拦,可何田田对她视而不见。
“阅忱……阅忱,你劝劝她……”情急之下,裴凝也顾不得尴尬,姿态放到最低,对顾阅忱软言相求。
顾阅忱没有看她,目光落在何田田身上。
他没有阻止,因为他是她男人,他理应尊重自己妻子的选择。
顾阅忱从何田田手里接过包包,拢着她就走。
裴凝无计可施,只能回头看向姑妈求救。
就在这时,包间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何田田和顾阅忱看到来人,不由得原地一怔。
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裴家老爷子。
推他进门的是管家侯叔,裴妮紧随其后。
裴家老爷子瘫坐在轮椅上,鼻底挂着氧气管,头顶吊着点滴袋,身着一件藏青色的居家服,膝上盖着一条同色系的羊毛毯。
老头脸色跟毛毯一眼色,灰青灰青的,耸拉着脑袋,两眼无神,宛如一具没有生命的蜡像。
顾阅忱是医生,哪怕是不上专业仪器,他也能一眼看出这老头时日无多,看气数,怕就是这一两天的事儿了。
“你怎么把他给弄出来了?”
不等何田田反应,裴家姑妈的声音从身后炸了起来。
这个节骨眼上看到裴老头,她简直怒火中烧:“把他弄走!”
这是要让他死大街上?!
“姑妈……”裴凝连忙挽住她的胳膊,生怕一样儿闹得不可开交。
别人不知道姑妈跟爷爷之间的恩怨,她可是一清二楚。
这跟田田的事儿还没弄清楚呢,自家人再想掐了起来,那就难堪了。
“是我……”
不等侯叔开口了,裴家老爷子先开了口。
他声音嘶哑昏沉,像是暮霭四起时栖息在枯树枝头的寒鸦的叫声,但比那更没气力,更低沉,更悲凉。
老头儿费了好大劲儿才缓缓抬起头来:“是我自己个儿想要来的……”
他目光缓缓移动,落到了何田田脸上,看着看着,眼眶一热,兜满了两汪浊泪。
有生之年,他没想过还能再见到这个孩子。
何田田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楔进他心底里的一块桩,在他心里凿上了一个窟窿。
他拔除了这个桩,烧了,除之后快。
之后,都在掩人耳目。
一边遮掩着,一边还要想办法填补心上这个窟窿,佯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倾尽半生余力,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可忽然有一天,那枚被他烧掉的桩子浴火而生,成了一块烁烁生光的金子,就摆在了他的面前……此时此刻,他心里翻江倒海,说不出是何种滋味。
“咳咳咳……咳咳咳……”
老头儿情绪激动,就是一连串呛咳。
侯叔上前,用自己身子挡住了裴家老爷子,连忙递上了手帕。
而且,一连就是三块。
尽管他动作足够灵敏娴熟,想的做的足够周全,但何田田还是从他指缝处看到了侵透了手帕的血污。
一番咳嗽之后,要了老头儿半条命。
何田田在一旁看着,宛如自己的气息也被掐住了一般,憋闷的厉害。直到老头儿气息上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
“孩子啊……”裴家老爷子喘着气,看向何田田:“我啊,有话想要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