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翟茂之的病人是附近配套的养老医院。
虽然也是综合性的医院,但脑外和神外远不及容和医院万一。
翟茂之是急性脑出血,病情凶险,简单跟何田田交涉了一下直接把病人转到容和医院。
带队接诊的是顾阅忱,看到从救护车上下来的何田田,不免一愣。
但病情危急,来不及跟她说话,直奔急诊手术室。
四目交接,只不过是一眼,何田田吊了一路的小心脏终于有了着落,不由得松了口气。
顾阅忱在这个领域堪称神一样的存在,只要他点头主刀,翟老头这条命多半是能捡回来了。
“翟茂之家属。”
“翟茂之家属来一下~”
护士喊了一声。
何田田左顾右盼,心一横就站了起来。
说来也是蠢,来来回回跟怪来头见了好几次面,就是没问过他家庭状况,现在好了,出了事一个人影都联系不上。
要搁着不管吧,她自己这道坎儿都过不去。
可要管的话……很多事心有余而力不足。
“你过来一下,顾医生有话问你。”护士似乎并没有认出她俩,而是冲她招招手。
何田田听是顾阅忱喊她,心里多少兜着点儿底,就跟着她到了急诊室手术门前。
顾阅忱刚刚看过了转院前为翟茂之做的检查资料,跟余梁对视了一眼,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他这一蹙眉,何田田的心瞬间又紧紧的揪了起来。
“他……他状况怎么样了?”
何田田声音弱弱的,都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都抖。
“田田?”
余梁是之进手术室的,忽然见到她,也是一愣:“你……你怎么在这?”
何田田指了指躺在病床上,正在给往身上各种仪器的翟茂之。
余梁刚要开口说什么,顾阅忱冷冰冰的盯了他一眼:“要不要给你上两盘瓜子,坐下来聊?”
余梁咧咧嘴,不敢再说啥。
何田田也被吐了吐舌头。
接下来,就是护士长例行惯例问了几个问题。
一是病人发病时的状况表现。
再一个就是,家属做过的相关抢救措施。
何田田一一如实作答。
余梁听了不由得赞许的点头:“田田,很不错。做得很好,为我们争取了更多的机会,值得表扬。”
顾阅忱眼角余光斜了他一眼!
用得着你废话。
也不看是谁教的!
“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
顾阅忱戴好口罩,手术眼镜看向何田田:“他的状况很不乐观,赶紧通知他的家属。”
何田田犯了难:“我……我没有他家属的联系方式。”
顾阅忱:“我们能等,他不能!”
工作中,顾阅忱沉着冷静到了一种极致,让人又爱又恨。
何田田咬唇:“那我先出去联系一下,五分钟……”
顾阅忱:“一分钟!”
何田田:“……”
……
“什么?一个亲人都没有?”
接到陶野的回话,何田田整个人都懵了:“你要不要再确认一下?”
电话彼端,陶野懒洋洋的:“千真万确,就一孤寡老光棍!我拿在手里的资料显示,第一任妻子离婚后远嫁海外,几十年没信了。”
“后来他跟大多数有了钱就烧包的男人一样,五十多岁的时候又娶妻了一貌美女如花的小娇妻,美其名曰灵魂伴侣。”
“后来两人生一女儿,女儿不幸在十岁的时候意外过世了。娇妻也没抗住,撒手人寰。自那之后他就他归隐了,一直都是一个人。据说啊,真真假假的我就不清楚了。”
何田田听的直皱眉头。
先是离异,又是丧女,接着又丧妻……眼瞅着七十多岁的年纪了却落了个形单影只,还落了病……怪老头真是实惨!
“你干嘛打听这个?还问的这么仔细?”
何田田出神的功夫,陶野逼问:“哎……你该不会是跟顾阅忱离了之后,不仅翅膀石更了,牙口也石更了吧?”
“咋的,你是好的不学学外头那些个妖艳贱货,要傍一老头吧?”
“我去你的!”
如果不是状况不对,何田田早就跟她开杠了。
“这事儿回聊。”
她叹了口气:“我先挂了,这边等着续命呢!”
挂了电话,何田田重新站在了手术室门前,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的跟顾阅忱他们交代了一遍。
众人听完,看看何田田又看看顾阅忱,面面相觑。
脑出血手术本来就高风险。
而这号病人又是转院过来的,病情可见有多凶险。
没有病人家属签字,手术刀没人敢动。
这就是规章制度!
“那他……那他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在世上早就没了亲人。能怎么办?”
何田田急了,声音里都带着哭腔:“难不成,字签不了,你们就眼睁睁那么看着他咽气吗?”
“对不起,这是规定。”
医护人员早已见惯了生死,这样的状况也不是第一次。
人心都是相互的,护士并不喜欢何田田这样的质问,抿紧了唇。
何田田语塞,抬眸看向余梁。
余梁也无可奈何,叹了口气:“田田,这真是医院规定。”
心里面明明知道会这样,可听了他的话,还是觉得酸楚难受。
顾阅忱见她困惑时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余梁,眉心就拧了起来。
啥意思,当他不存在?
可见她低眉敛目咬着唇,他心里的不忿瞬间就散了。
说到底,还是他伤她太深。
自从盛阿姨昏迷后她求过他没有得到回应,她好像再也不依赖甚至不信任他了。
何田田紧紧的咬着唇,心思翻江倒海。
半晌,在众人的凝视下,她昂起了下巴:“我签!”
护士质疑:“你签?”
何田田反问:“病人如果没有直系亲属,亲人,挚友也是可以签字的,这难道不是医院规定?”
护士脸色一凝:“是……没错。但是要签委托书,如有意外纷争是需要负法律责任的。”
她言下之意,你可要想清楚了。
笔攥在手里的时候,何田田心里也犯起了嘀咕。
这年头,好人难当,她也清楚。
翟老头如果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野老光棍还好,薄田三两亩,一个小院,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那倒好了。
可偏偏翟茂之是闻名遐迩的艺术大师,身价不可估量。
有身价就有利益,有利益就有纷争,有纷争就是江湖。
这个字签下去,怕是一些想不到的麻烦也会接踵而至。
可人命关天啊……
正当她内心深处独自拧巴犯难的时候,手心忽然一空,协议书跟笔都被顾阅忱抽了去。
只见他低垂着眉眼,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阅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