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翟老先生,做人不能这样。”
“我这哪叫一句话啊?还没讲到逗号那呢……你先别扒了我……”
“不是我不撒手,是您这固定罗汉松的支架勾到我衣服了……”
跟在顾阅忱身边一年,别的没学会,就是在玩赖和厚脸皮上练就了一番心得。
她料定自己抱着罗汉松不撒手,对方就无计可施。
去没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她前脚刚说自己被勾到了,后脚翟茂之就跟变戏法是的,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糟糕!
“哎哎哎……翟老先生,你先等会,等会……”
何田田连忙赔笑阻止:“我知道您是服装界的no.1,您这剪刀就跟神笔马良那笔似的,都是神仙法器。”
“按理说,你在我这衣服上开一剪刀,那这条裤子我就得回去请个神位供起来。可就是……就是勾的地方不太方便……”
何田田嬉笑着捂了下自己的辟谷:“所以……就不劳动您了~”
翟茂之迎上何田田,眼眸里隐隐的就多出了好多光点。
他到不是被她的顽劣赖皮搞的无计可施,只是看到何田田那双弯如月牙的眼眸,以及治愈感满满的笑容就想起了自己故去多年的女儿。
如果小葵那孩子还在……现在应该也这般大了吧?
流行是个轮回。
十多年前,小葵才十来岁岁。
也喜欢穿背带裤,彩虹衫。
圆圆的苹果脸,也是扎着两条小麻花辫,上面戴着他亲手给她缝制草莓花样的头绳……
那孩子跟他一样喜欢树木花草,从小也喜欢围着树干绕圈圈。
她跑,他追。
仲夏夜里,小葵爽朗开怀的笑声响彻夜空,也在他余生里挥之不去。
当她被他抓到时,也会想尽办法玩浑的,耍赖皮,想方设法闹他……
所以,刚刚看到何田田跟他这般耍赖皮,一下子就把他拖进了回忆深处的漩涡里。
他默默凝视着眼前何田田,心神恍惚的厉害。
一时间有点分不清,究竟是自己回到了过去,还是说在另外一个世界长大成人后的小葵来到了他的身边……
翟茂之痴痴的盯着何田田,神游天外。
何田田哪里会知道他的心思,只觉得他神色怪异,手里还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对着自己,心里越想越怕,打起了鼓。
天才在左,疯子在右。
早就听闻着翟茂之是个怪人,万一他真有点邪性……这大神请不请的到另说,别一会儿再把自己的小命交代了进去。
何田田越想越怕,下意识往后闪躲。
脚下不知道猜到了什么,趔趄了一下。
她回头去看,就见地上的有一袋子,里面装的满满的都是空的啤酒罐……
这袋子也眼熟啊!
等等……这里面的装的纸巾……牌子也跟她用过的一模一样的!
何田田也顾不得怕不怕了,转身看向翟茂之。
她现在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眼前的艺术大师翟老先生就是那天她曾施以援手的醉酒老汉!
“原来……原来真的是您啊~”
何田田看看翟茂之又看看那堆空酒瓶,喃喃自语,一时间感慨万千。
翟茂之拧眉,好像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
何田田试着解释:“那天,你在公园救了一个孩子,然后被孩子家长给打了……咱们还打过照面……”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翟茂之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赶紧给我走!”
嘿!这怪老头……怎么就是咬着牙不承认呢?
不过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一个这么大的腕儿跟个流浪汉似的醉倒在马路牙子上,还被人暴揍到残血……
这事儿怎么提就是怎么丢脸啊,他不肯承认也能理解。
男人嘛,谁不爱面子。
而且年纪越大,越是抹不开面子,这一点只看老何同志,就能明明白白了。
“我走……我走~”
何田田讪笑:“我肯定走。”
“不过您先别冲动。就算您不想听我的来意,没关系的。但是吧……你碎掉的那个……那个葫芦……”
何田田想到那东西是宣德年间的,心眼就揪着疼,声音也弱了下来,变得微不可闻:“咱们是不是得商量商量怎么处理?”
翟茂之盯着她,不说话。
这个小女孩有点意思……你是说她人品好,三观正呢?还是虎了吧唧不识货?
那样的物件,别人如果给弄碎了,一准儿下的屁滚尿流,绞尽脑汁也得想办法把自己给摘出来。
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他正暗自思忖着,何田田忽然就又开了口。
她抿着唇,眼神飘忽,小心翼翼的问道:“那个,翟老先生……我看那个宝瓶的落款有一丢丢问题……跟我二舅老爷家那只差不多。”
“他当时就是被人骗了,后来拿鉴宝节目上让专家一看,仿的,连本带利就值两千块……”
翟茂之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还顺势对他比了一个“二”的手势,脸都绿了。
他搞收藏这么多年,能犯这种糊涂?
她不识货没什么,可气就可气在不但识货,还想动歪心思耍滑头。
真当他是一老糊涂蛋?
何田田见他一声不吭,只是盯着自己,有点毛了。
这老头……严肃起来的时候就是老年低配版的顾阅忱啊,啥也不说,惯会用眼神杀,而且一个比一个摄人。
她歪着小脑袋,弱弱道:“那您这个……”
“鉴定书,拍卖时的票据,都会给你送上门!”翟茂之幽幽道:“赔偿的事儿,跟我律师谈!走!”
“哎……翟老先生……”
“走!”
“不是,您至少跟我兜个地儿,那瓶子多少银子入的……”
“走!”
“翟老先生,我知道您是个出了名的大善人,大好人。您可怜可怜我,能不能给我打个折啊?”
何田田被翟茂之推搡着往外赶,但仍不放弃:“您看我这身板,我这双手,就是一个搬砖狗……我没钱啊~”
她使出浑身解数,卖惨:“翟老先生,不瞒你说,我是个孤儿,独自在异乡打拼,吃不饱,穿不暖,你看我这小身板……生生硬饿出的……”
“我上有八十岁老奶奶,下有嗷嗷待哺的弟弟妹妹……一大家子人的生计圈在我一人肩上扛着呢。老先生您开开恩……再说了,我好歹替您保住了一只碗啊,一来一去,折算下来……”
“滚!”
砰地一声,大门锁死。
何田田被趔趄着推出了门外。
油盐不进的糟老头子!
何田田拍打了一下被他扯皱的衣服,懊恼的跺脚。
就说做好人有风险!
“早知道我就该眼睁睁的看着你把碗cei了!”何田田气恼,挽起衣袖叉腰,对着紧闭的院门横鼻子竖眼:“早知道,就应该把你当时挨揍的画面给你拍下来!没准儿现在还能派上用场!”
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何田田悔不该当初,叹了口气,耸拉着脑袋,一路踢着脚边的石子,钻进了自己的小车车。
院内,翟茂之看着“骂骂咧咧”的何田田,眉心舒展,唇角不自知的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