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滚了滚喉咙,试图去压制从心底里涌上来的愧疚,抿紧了薄唇。
带好听诊器,来到何田田身边,按照医生查房的流程走了一遍。
何田田默默的盯着顾阅忱,试图从他的眼睛里,神色里捕一丝关心,可找啊找,盼啊盼,一丝丝都没有。
就算是普通朋友,是不是也应该表达一下关心?
就算是个陌生病人,是不是也应该看她一眼?
当听诊器落到顾阅忱心窝上,何田田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腕。
顾阅忱蹙眉,盯着她的眉心。
何田田也盯着他,扯扯唇角:“你就这么讨厌我?”
顾阅忱没说话,挣脱她的手掌,去翻看病历。
何田田滚了滚喉咙:“是不是我今天死于车祸,你也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顾阅忱听到“死于车祸”两个字,心脏骤然一紧。
尖锐的刹车声混合着一地血泊,这样的画面像是长满锐刺的铁球,从记忆的黑暗缝隙中涌来,在他脑海里横冲直撞!
顾阅忱呼吸凝滞,再迎上何田田的时候,眼底里都是猩红色的暗涌。
可何田田还躺在病床上……对待病人要包容,这是医生最基本的修养,忍了又忍,顾阅忱终于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余梁应该都跟你说过了吧。”
他淡淡的盯着她,言语里不带任何情绪:“清淡饮食,注意伤口感染。如果有头疼或者恶心,立即告诉值班护士。”
何田田:“……”
顾阅忱这是在干什么?
例行交代医嘱,顾左右而言他?
顾阅忱扫了一眼何田田的病例,眉心微微一蹙。
病历上写的清楚:
轻微脑震荡,轻度皮外擦伤。
车祸?小孩子过家家搞出来的车祸吧!
从相遇的那天开始,他就看透了何田田这个女人,为了吸引他的注意,无所不用其极!
所以这一次……
随便她好了!
反正只要置之不理,她吃瘪了自己就灰溜溜撤了。
这么想着,顾阅忱扣上了病例,再看何田田的时候,完全像是在看一个素不相识的病人:“你家属呢?”
何田田:“你说什么?”
顾阅忱:“今晚的陪床家属。”
“……”何田田直勾勾的盯着他。
顾阅忱,你至于吗?
你问我这样的问题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脸疼吗?
可人家气定神闲,从容镇定,显然一点都不觉得难为情。
果然,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明白了。
他这是以工作的方式时时刻刻提醒他们即将离婚的事实!
真好。
何田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忽然觉得陌生又害怕。
也就在那一瞬间,支撑她许久的信念轰然一声溃崩坍塌成了一地烂泥。
她喜欢了这么久的男人,好看的皮囊究竟有没有长心?
你说他没有,他的使命是救死扶伤,没日没夜不惜透支自己生命奔赴在救人一线。
你说他有,可偏偏对她,铁石心肠。哪怕死神的镰刀割开了她的喉管,他眼里心里就只惦记着离婚这一件事!
“我用不着陪床!”
何田田心里窝火,砰地一声把水杯捶在桌子上,负气摇下病床,背对顾阅忱扯过被子蒙上了脑袋。
顾阅忱:“不用陪床,总该要吃饭吧!”
何田田:“饿死了算医疗事故?”
假惺惺!
顾阅忱:“……”
……
“白粥两份,虾饺一份,蒸南瓜两块,蔬菜沙拉一份。麻烦您帮我打包。”
顾阅忱刷了餐卡。
“好嘞,稍等。”餐厅打饭的高阿姨为人爽朗,特喜欢开玩笑,尤其是喜欢调侃年轻的帅小伙儿:“你可有日子没来餐厅吃饭了。听说都是你家小媳妇给你*心餐?今儿媳妇咋罢工了,是不是天天加班,公粮没缴足啊~”
顾阅忱:“……”
“你平时来只点一块蒸南瓜,一份粥,今儿怎么不一样?”高阿姨动作麻利的打包好,将东西递到了顾阅忱面前:“这是两个人的份儿……给宋医生带的?”
顾阅忱不知道其意,蹙眉:“宋医生?”
高阿姨:“对啊,你吃什么,她吃什么,你们俩口味可像了。在没听说你英年早婚前,我还以为你们俩谈恋爱呢~”
顾阅忱眉心一疼:“这是买给我老婆的!”
离婚证一天没拿到手,他跟何田田之间的关系就还成立。
虽然知道拿她当挡箭牌不地道,但胜在管用。
“你老婆住院了?”八卦的高阿姨眼睛登时放光:“年纪轻轻的,肯定不会有大毛病。哎呀……莫不是怀宝宝了,那顾医生你岂不是要当爸爸了?”
高阿姨嗓门大,这一声吆喝,大半个餐厅都听了个真切。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齐刷刷朝顾阅忱投掷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