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问得古怪,花妩直觉有些不对,她明明在太后面前已经说过了,周璟为何在此时要再重复问一遍?除非……
花妩眸色一转,眼波如水,面上露出一丝轻笑,小声道:“臣妾去没去,皇上不是最清楚了吗?”
周璟的脸色冷了下去,他眼神幽深,紧盯着花妩,嘴角抿着,下颔微微绷起,这是生气的征兆,他想起傍晚时候,看见花妩和那个年轻男人说话,眉梢眼角都是笑意,金色的夕阳斜斜落在她的眼角,映得那双明眸灿然生辉,笑语盈盈。
花妩生得漂亮,她尤其喜欢笑,一颦一笑皆可入画,周璟第一次觉得那笑有些刺眼,令他心头发堵。
如今想起来,仍旧令人不快,周璟冷声发问:“那人是谁?”
花妩左右望了望,见四下无人,向他招了招手,周璟虽然黑着脸,但还是俯了身,花妩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呵气如兰,一字一顿轻声道:“是我的旧情郎呀。”
周璟心头腾地升起怒意,花妩笑眯眯地侧过脸,挨着他的肩头,看他倏然紧皱的剑眉,语气十分无辜地道:“怎么了?难道就许皇上有心上人,不许臣妾有旧情郎么?”
周璟的呼吸微窒,一口气堵在心里上不去下不来,憋了个半死,脸色难看得跟死了娘一样,花妩心里畅快不已,她退后一步,盈盈福身:“这儿夜景颇好,皇上慢慢欣赏,且容臣妾先行告退了。”
她说完,便转身回了房间,指挥绿珠关门,绿珠看着门外沉默站着的天子,浑身的气势简直有些怕人,她心惊胆战地道:“主子,那皇上……”
花妩从桌上拿起洗好的蜜桃,咬了一口,眉眼微弯,愉悦道:“皇上要赏夜景,不要打扰他,关门吧。”
绿珠只好战战兢兢地把门合上,将天子关在了门外面,然后竖起耳朵,凝神细听,没多久,便有脚步声响起,逐渐远去。
绿珠大松一口气,道:“皇上走了。”
花妩随意地翻着经书,敷衍点头:“嗯呐嗯呐,让他走。”
绿珠:……
普天之下,大概只有她主子敢这样对待当今天子了吧?不过她倒是不担心,从前帝妃二人有时候闹得更僵,摔东西都有过,过不了几日,皇上就会又巴巴来碧梧宫了。
花妩吃完了蜜桃,把经书扔到一边,看着窗外叹气,绿珠正在收拾东西,闻声便道:“主子怎么了?”
花妩道:“我心里实在高兴。”
绿珠不解:“高兴的话,为什么要叹气呢?”
花妩幽幽道:“这时候应当喝几杯酒痛快一下,可这里没酒,好绿珠,我想喝酒了。”
她这位主子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绿珠哭笑不得道:“我的娘娘诶,这里是佛寺,戒荤戒酒,奴婢上哪儿去给您找酒来呢?”
花妩一手托着腮,又叹了一口气:“没有酒喝,真没意思。”
绿珠哄她:“等明儿就回宫了,花圃下还埋了一坛子好酒,奴婢去挖出来。”
花妩苦恼地蹙起眉:“远水解不了近渴,我现在就想喝。”
绿珠快给她跪下了,哭丧着脸道:“可是娘娘,咱们就是掘地三尺,也不可能在佛寺里找到酒啊。”
“怎么不能?”花妩站起来,道:“咱们找不到,自有人能找到。”
绿珠面露疑惑:“谁?”
花妩神秘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她说完,便叮嘱道:“我出去一会,你守着门。”
绿珠惊恐道:“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太后娘娘来了怎么办?”
花妩拍了拍她的头,安抚道:“别怕,太后娘娘来了,就说我去……我去诵经了。”
绿珠简直快哭出来了:“这么晚了诵什么经?太后娘娘不会信的,您可别为难奴婢了。”
花妩捏了一把她的腮帮子,冷酷无情地威胁道:“给你两个选择,一,和我一起出去,这屋子里不留人。”
绿珠立即点头,便听花妩道:“但是被太后娘娘发现了,我不保你,叫她打你板子,打烂你的屁股,然后随便发配到浣衣局洗衣服去,二,我出去,你守着,倘若太后娘娘发现了,我绝不让你有事。”
绿珠登时傻住了,花妩想了想,补充道:“我是去皇上那儿,不会出事的。”
绿珠纠结半天,抹了一把泪,嘤嘤道:“您可别骗奴婢啊,真去皇上那儿?”
花妩点头:“嗯呐嗯呐。”
绿珠顿时更担心了,看着自家主子提起灯笼,渐渐没入黑暗中,一颗心不上不下,惶惶无依,差点又哭出来了。
……
花妩循着记忆中的路,摸黑往周璟住的禅院走,总算到了地方,烛光透过窗户,投下一片昏黄的暖光,有一道人影隐约映在窗纸上,肩背挺拔如竹,显然是周璟。
门口候着侍卫,见花妩来了,略吃一惊,正欲行礼,花妩伸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只好收了声。
花妩把灯笼交给他,伸手推开了屋门,但见周璟坐在窗边的书案后,手里拿着一本奏折翻阅,听得人来,头也不抬,口中问道:“什么事?”
花妩不答,径自走过去,周璟觉得不对,抬起头望过来,眉头皱起:“你怎么来了?”
花妩笑眯眯道:“臣妾想念皇上了呀。”
周璟信她才有鬼,冷笑一声,道:“是吗?你怎么个想念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