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刚开始还劝几句,觉得穿太透不大好。后来见没效果索性闭嘴不说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她们家小姐就是这么个性子,看着好说话实则有主意。她要想做的事情你就是说破嘴皮子也劝服不了。
别说一件破纱衣,就是皇上的宠爱,她说不要不就丢了吗?锦绣从端午一直心疼到了今天,这股劲儿还没缓过来。
她想主子去争宠绝不是为了自己,她是快要出宫的人了,现在这种日子反倒清闲自在还没麻烦。一出这道宫门找个男人嫁了,从此就是柴米油盐的小日子。她是真替知薇着急,等她走后知薇怎么办,难道就指望那个叫红桑的小丫头?她还不满十岁吧。
锦绣觉得自己心里这火烧的啊,快跟现下这天气一个样儿了。
结果大概是老大爷“可怜”落月轩里的人,在这么热的天气里硬给她们送了一点凉意来。只是这事儿并不大好。
就在五月底的某一天,不知怎么的,离落月轩不远的镜月湖里,捞起来一个死人。
宫里死人是忌讳,虽说每年每月甚至每天都有人莫名其妙地死掉,但这事儿嘴上不能说,得当作不知道。
大家走路碰上了,彼此看一眼心照不宣,关系好的就明白对方眼中表达的意思了。锦绣在宫里没啥关系太好的,好在小路子跟她们还是亲近的,事情又发生在落月轩附近,锦绣自然打听到了一些。
她对红桑没半点信任,只能等跟知薇两人说悄悄话的时候小声嘀咕:“……听说捞上来的时候都泡得没形了,那脸都看不出是谁,只能凭着身上的衣裳和首饰辨认。”
知薇正喝茶呢,听到这话一皱眉头:“能不说这么详细吗?”
“主子恕罪。不过是个宫女,后来真有人认出来了,说是浣衣局那里的,前几天就不见了,正找呢,没想到竟是掉那河里了。那湖离咱们多近啊,主子,你说这多渗得慌啊。”
知薇本来不觉得怎么样,被她这么一渲染也觉得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到底是一条人命,怪可惜的,她忍不住在心里念了几句经。
锦绣却还在琢磨这个死掉的宫女:“你说她一浣衣局的,好端端怎么跑咱们这里来了。这事儿是不是有蹊跷啊,该不会是冲着咱们来的吧。”
“应该不会,你也说了她就一洗衣服的,能冲咱们做什么。变成厉鬼半夜来朝你索命?可她的死也不干你的事儿啊。”
“主子!”锦绣苦着一张脸,觉得身上更冷了。
知薇看她害怕就不开玩笑了,继续忙手里的绣活儿。也不知道红桑看没看到她整天绣东西,会不会去跟她的正经“主子”嚼舌根。这丫头面上看着挺老实,心里到底怎么样她也没底。
若是良妃知道她穷得得靠卖刺绣过日子,是不是会放她一马,觉得她毫无竞争力,绝不会跟她抢男人?
良妃确实知道知薇的境况,这并不是红桑说出去的。从刚开始知薇的一举一动便都在良妃的注意下。应该这么说,良妃不仅注意知薇,她注意这宫里每一个有可能跟她争宠的女人。别的妃嫔那里也有她的眼线,当然那些人也往她身边放棋子,算是有来有往。
知薇在落月轩里干的那些事情她早就知道了,初听的时候真心觉得不解,时间长了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她只要不走出那个地儿,她爱怎么样她都不管。哪怕是偷汉子呢。
而且良妃最近对知薇印象还不错,端午宴这个事不管是赶巧还是故意,反正她做得很好,成功收敛了光芒。要知道那天多少人是冲着她去的,只为了见一见久病未愈的沈贵人。那热闹劲儿几乎能掀起一阵风浪来。
结果她不来,大家也就偃旗息鼓,又恢复到原来的生活,后宫重新归于平静。可镜月湖里的女尸让良妃心里不大平静。
瑞香也有些惴惴,站在边上回话时大气都不敢出:“是跟红桑接头的含笑,不知怎的竟落了水。因没人知道她去那里,在水里泡了好几天,捞上来的时候……”
“行了,别说了。”良妃也是女人,是女人就会恶心这种东西,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瑞香就不敢说了,紧张地站那儿等着主子发话。含笑名面上是浣衣局的人,私底下其实帮她们做事。宫里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宫女一般不能落单走,都得两两出行。但浣衣局是个例外。
那地方的人说起来是宫女,其实就是做杂务的女工,没人管她们的规矩。她们每日里浣洗各宫里宫女的衣裳,洗过烫平后就得各处去送,所以经常能在宫里走动。用她们来传递消息或是办点事情再合适不过。
落月轩那边新派了个红桑过去,她没办法出来,自然得派人去接头传话。含笑就负责跟红桑打交道。明明一直挺顺利的,也不知怎的竟是死了。
这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没人追究也就过去了。可万一闹大了呢?落月轩可是敏感的地方。
瑞香自觉差事办砸了,没脸见良妃,又怕她厌弃了自己,心里着实不安。她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所以皇上那里是没指望的。她在宫里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良妃。这些年她能走到哪里都得人一句问安甚至行礼,借的都是良妃的名头和威风。若她成了一颗弃子,下场绝好不到哪里去。
要知道暗地里有多少眼红她的人准备看她栽跟头呢。
好在良妃还算念旧,也没过多责罚她,只让她再找人代替含笑的位置,继续监视落月轩。只是这一次务必谨慎,不能再出任何差错。
瑞香暗松一口气,谢过恩后退出去亲自操办这个事情。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依旧是浣衣局里的人,这次找的这个叫杜梨,比含笑更聪明伶俐。得了瑞香的吩咐后便开始办差。瑞香满心盼着她能带回些有用的东西来,没想到几天后却得了一个奇怪的消息。
杜梨说起红桑不由皱眉:“也不知这小丫头怎么了,就跟中了邪似的,整个人神神叨叨的。一见我面便说胡话,前言不搭后语,人也显得紧张。莫非沈贵人察觉了她的身份,对她施了什么压力?可她也不必怕成这样,整个一失心疯啊。”
红桑的不正常知薇也察觉出来了。刚开始就觉得她变得胆小了一些,说话声音小,底气也不足,差事也总出错,不是打了杯子就是绊了椅子,显得冒冒失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