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章教授去北京授课,叶可佳又跟两位男同学说好,这事穿不了帮。市二精神科在省内公办医院排前列,是难得的临床实践机会。为保护病患隐私,咨询室里隔了一张屏风,与来询者只能言语交流,见不到彼此面容。
林疏月那日一共接待五名病患。因性取向迷茫的高中生,长期遭受丈夫冷暴力的新婚妻子,还有一位,睡眠重度障碍。
林疏月温言浅语,跟对方聊了许多。每一句话都认真聆听,当时的魏驭城其实并没有认真对待这次诊疗,但意外的是,他发现这个实习生的声音太好听。
魏驭城抱有好感,提出留个联系方式。
林疏月体面拒绝,“我们有规定。”不能与病患在咨询时间外产生一切不必要的联系。
当年的魏生风流倜傥,有好感的人或事,从来不加掩盖。没达到目的,他便坐着不走。屏风里,林疏月的声音似雪掩梨花,“先生,您还有别的事?”
魏驭城说没有。
林疏月说:“后边还有排队的,要不您挪挪座?”
魏驭城笑,意有所指,“我跟你老师认识。”
林疏月在屏风后想了两秒,认真回:“章教授贪酒,那你能劝劝他少喝点吗?他有脂肪肝和高血压,我师母可愁了。”
魏驭城乐的,一整天都回味无穷。
加上在校实习和毕业后正式工作,林疏月接诊过太多心理咨询者。从专业角度讲,魏驭城的情况绝不是令她印象深刻的。这个插曲很快过去,只是那天晚上复盘这一天的实习时,林疏月想到魏驭城,也只留下声音有磁性这一印象。
直到在汇中集团与叶可佳重遇,对方的种种敌意以及周愫告诉她的那些小八卦,才让林疏月开始细想。再后来,是她发现章教授与魏驭城熟识。那几个常年不亮的小灯泡“啪”的一下全通了电——她反应过来。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的一夜情,真如魏驭城所说,这一夜不是故事的开始,很久很久之前已由他单方面拉开序幕。
魏驭城此刻缄默无语,站姿笔直依旧,神色间也无过多起伏的情绪。半晌,他竟笑起来,问:“你非要这么聪明吗?”
魏驭城感冒未愈,嗓子嘶哑得像沾着秋露的柴扔进火里,压抑着火焰。他说:“你有什么想问的?”
那些好感与喜欢,他会一个不留地告诉她。
这个台阶铺得如此动情精准,林疏月慎重思考了许久许久,抬头看他,问:“所以你真的和叶可佳在一起过?”
魏驭城烧了一晚上都能若无其事扛过来,但听到这句话后,觉得自己可能真要叫个救护车了。
—
这天回到家,魏驭城的烧还没退下,只能去明西医院住着。魏董住院的消息不能走漏,他在医院秘行吊了两天水,工作都由李斯文带来汇报。
这天汇报到一半,李斯文问:“需不需要再休息两天?”
魏驭城交待明天出院,自己的身体自己有数。
“南青县那边的辅材供应商不好找,市场已被陈刚垄断,规模小的,供不上我们这边要的量。”李斯文继续汇报:“您看要不要和陈刚再谈谈?”
陈刚性骚扰员工那事,算是彻底撕破两家公司的脸面。但在商言商,利益共同体面前,也没什么绝对的敌人。
这全看魏驭城的态度。
魏驭城没有回答,抬头一记眼神,李斯文就知道话说错了。
他低了低头,“我明白了魏董。”
魏驭城嗓子干痒,握拳抵唇咳了两声。正巧被进门的钟衍听到,“我靠,咳得这么厉害能出院?住,必须接着住!”
魏驭城冷呵:“我不在家,正好没人管你了是吗?”
钟衍嘁的一声,“你在家,我也没变多好啊。”
死小孩儿翅膀硬了,能飞天了。
“小衍哥,你别气魏舅舅。”身后的林余星冒出脑袋,皱着眉头,温声劝解。
魏驭城见着人,神情立刻松弛,哪还有半点愠怒的痕迹。钟衍叹为观止,指了指林余星,“他才是你亲外甥吧。”
林余星不好意思地挠头,特乖巧地慰问:“魏舅舅,您好点了吗?”
魏驭城面带笑意,“你来。”
林余星听话到病床前。
魏驭城弯腰从抽屉里拿出一本书,“你应该会喜欢。”
书名都是英文,钟衍想知道是个啥都困难。他向李斯文告状:“斯文哥,他俩欺负我呢。”
李斯文笑,“这书是魏董常翻的一本,上面还有他手写的笔记。”简而言之,不好好读书,你连书名都看不懂。
钟衍回过味,摸了摸下巴一脸高深莫测,“斯文哥,我怎么觉得你也有点阴阳怪气的意思呢?”
魏驭城平静道:“他是实话实说。”
钟衍后退两步,做了个向胸口插刀的动作。
林余星高兴道谢,魏驭城适时邀请,“周六有空?想去明大物理实验室看看吗?”
明大物理系位居国内前列,魏驭城投资了国内几所高校的物理科研实验室,都是超高标准。林余星难掩兴奋,哪哪儿都透着愿意。
魏驭城想,只要答应。他就能理所当然的说出后半句,“叫上你姐姐一起。”
林余星张嘴几次,最后还是拒绝,“谢谢魏舅舅,但周六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