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来摇摇他的手,拿起背包来。
“那我上去了。”她说。
“等下,我送你。”他说。
“你别下车了。”她说着,抬手摸摸他额头。“回去洗个热水澡,早点休息。我怕你这样会加重。”
“还不是因为你。”他说。
晨来默默看了他,半晌才说:“是,都是因为我。”
她说完,他似乎怔住了。
她轻轻拍了下包,迅速攥了下他的手指、在他唇上啄了一下,开车门下了车,一路小跑着,像在风中翩然起舞的蝴蝶一样,头也不回地跑到单元门口,刷了下门禁卡,进门去了……罗焰火看着她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嘴角不禁又微微一颤……她那样子,仿佛有什么在她身后追逐,下一秒就会把她捉住一样。
今晚,他们相处的时间其实很短,可又像是经历了漫长。
在这漫长的时间里,他们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可又像是已经说了很多很多……
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又打了一个。在他拿手帕擦鼻子的时候,有电话打进来,他一开口就已经带了鼻音……
晨来跑上楼,站在自己那小窝门口的时候依然心跳如雷。
她急需马上进门,来一杯冰水,好让自己再镇定一点。她在背包里摸着钥匙,好一会儿都没摸到。她明明刚刚拿着刷开了单元门的,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便不见影了。
她心跳越来越快,手都开始发颤,不得不暂时放弃了寻找,平抑下呼吸,回过身来,背靠在门上,闭上眼睛。
一切发生的太快,而她也来不及思考。热情、激动、还有完全的冲动,始终推着她往前走,从她忽然间再次看到罗焰火的那一刻起……她早早已经做出的决定,不管何时何地再见到他,都要平平静静的、心里眼中都没有一丝波澜地客客气气地打招呼、然后走开,像两个只是认得罢了的普通男女。可是,有些决定,就是那么的不堪一击,甚至只需要多看他一眼而已……看到他在球场上的身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看到他的那个样子。又有多想念他的拥抱……
在那个时候,她的眼里就只有他。
她有点想哭……手紧紧地握成了拳,掌心的硬物硌着手心,有点疼。
她张开手,原来钥匙就在手上。
钥匙插进门锁的一刹,她忽然泪流满面。
眼泪就像肆虐的洪水,不可遏止地从眼中流出来……她无声地流着泪,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眼泪落得很急,很快就从下巴滴到了胸前,凉凉的,让她清醒,也让她觉得痛快了很多。
她抬手抹抹下巴,解开鞋带。
腿脚冰凉。到底是经过一番剧烈运动,脚上的皮肤磨出了红痕。还好没有破皮……她轻轻揉了揉,将衣服脱下来,慢慢走回房间内,每脱掉一件,随手扔一件,仅着内衣,“扑通”一下直直地倒在了床上。眼眶中残存的眼泪随着这一倒像是被泼出去的水,她闭上眼睛,将脸埋进枕头里。柔软的棉布吸走了她脸上的水分。她动都不想动。
突然救护车的呼啸从远处传来,她猛地睁开眼,整个人忽然紧绷起来。听那声音远去了,她舒了口气,爬起来,给手机充上电,去洗把脸。洗去妆容,她脸越发的白净,皮肤明亮,透着好看的肉色……只是刚刚痛哭过,眼部发红。她拿了冷毛巾按在眼睛上,过了好一会儿,忽然听见手机响。
她想都没想就跑过去接了起来,对方却沉默了一会儿,才问:“是在哭吗?”
“没有。已经哭过了。”她说。听到他那鼻音很重的声音,却有点哽咽。
“晨来?”他叫她。
“……”她抬手按了下嘴巴,“嗯,我在。我没事啦。你怎么样?听声音不太好。”
“不要紧。要我过来吗?”他问。
她摇头。
“晨来?”
“不用的。我刚只是忽然想哭一下……哭一下而已。”她放下手,轻声说。
“好。那我明天早上给你电话。”他说。
他的声音很沉也很温柔。
像厚厚的又很柔软的毯子,让她想抱在怀里……她点着头,擦去脸上的泪。
“睡吧。晚安。”他说。
“晚安。”她说。
电话挂断了,四周一派安宁。她将手机放回原处,过了一会儿,干脆挪到枕边。
她缩进被子里。干松柔软的被子又轻又暖,她长出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倦意将她席卷,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这一晚她睡得很沉,可醒得却早。她翻了个身,想再睡一会儿,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天还没完全亮,路灯的暖光从窗帘缝隙闯进来,落在被子上。她发了会儿呆,想起醒来前是在做梦——她像是在一条永远也走不到尽头的小巷里行走,阴雨天,路面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可还是摔得东倒西歪……她好容易看到一点点光,顾不得腿脚酸痛,急急忙忙追过去……她踢开被子,露出腿脚来。
淡淡的光影中,昨天脚上痕迹大半都消失不见,只有磨得厉害的几处还有浅浅的红色,腿有点酸痛。
昨天站了太久,也走了很多路,还穿着那样高的鞋子。
她翻身趴在枕上,看着被她甩脱在门厅里的漂亮的高跟鞋,礼服和衬裙也散落在地上,粗粗一看,凌乱的像是做过什么坏事。
她把脸埋在温暖的枕上,后背像滚过一团火。
片刻,她从被下滑到床下,将衣服一件件收好挂起来,去厨房烧上热水,钻进浴室洗了个澡。她把手机拿进浴室,放在架子上。
手机静静的,一丝儿响动都没有。她吹着头发,无意识地抚弄着柔软的发丝,只管盯着它……她忽然听见一声轻响,关掉吹风机,又一声。声音从窗边传来,她正要走过去,又有什么打在了玻璃上。
她眉头一皱,嘴里念着“这防盗网不装是不行了是吗”,一把拉开窗帘,推开玻璃门就走了出去。
她来到栏杆边,附身往下一看。
正对着她的阳台,穿着运动员宽大黑袍、兜着连帽衫的身材高大的男人看见她出现,将手里的东西提了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