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背着一个巨大的黑色双肩包走进一家奢侈品服装店。
两个柜姐在聊天, 满眼花痴地讨论品牌新一季的代言人, 看见门口有人进来,她们停止交谈,脸上挂起职业式的微笑,踩着高跟鞋,毕恭毕敬地走过去, 语气也是经过培训的礼貌周到:“小姐,您好。”
她攥了攥背包带子, 抬着下巴,尽量让自己显得自然一点:“我自己看看。”可旁边巨大的穿衣镜还是将她的窘迫照得一览无遗。
她的头发被染成了金黄色,中间夹着几根宝蓝色的挑染, 因为不注意保养又经常烫染, 她的发质很糟糕, 像一丛干巴巴的稻草。
她出门之前把脸上的烟熏妆洗掉, 学着手机视频里的样子,给自己画了个时下流行的韩式公主裸妆。
可她的皮肤状态实在是太糟糕了,一层薄粉根本盖不住脸上的堕落和颓废。
她穿着一件黑色的运动外套,拉链几乎拉到了下巴, 一条蓝色的破洞牛仔裤,洞口像一张嘴, 露出她并不白皙的膝盖皮肤,甚至还露了点疤痕出来。
这疤痕是九年前有一回她在网吧值夜班, 一个被她坑过的女孩闯进来,拎着一只啤酒瓶子砸出来的。
那女孩摁着她的头, 让她朝着警察局的方向跪了整整一夜。
她在旁边跪着,那女孩也跪着,还从书包里拿出语文课本背书,边背边哭,跟着哭了一夜。
她没念过书,却清楚地记得那女孩背的内容。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她后来问人才知道,这篇文章叫《出师表》,讲的是诸葛亮出兵伐魏,临行时写给刘禅的奏章。
诸葛亮她是知道的,小时候听一个老乞丐说过。刘禅是谁她就不知道了,她只知道刘备。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那个原本不学无术注定像她一样步入歧途的女孩最后却成了一个警察。
她捏着背包带子,抬头看了一眼头顶金碧辉煌的水晶灯。
即使是白天,这灯也开着,真浪费。这些电费和维修费都够她一个月的烟钱了。
旁边两个卖东西的女的,她们看起来在笑得温和真诚,其实在心底嘲笑她的吧,这些人就是势利眼,她们根本看不起她这样的人。
瞧,门口来了一位新客人。那客人背着一个驴牌的包,穿着不知道什么牌子的套裙,连高跟鞋的鞋跟上都镶着钻,浑身上下写着我很有钱很有气质。
她们果然围着她团团转,一边推荐新品一边讲着奉承话。
“这件衣服有l码的吗?”她从衣架里拿出来一件粉色的连衣裙,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帮我拿件l号的试试。”
整个店的人讲话都是细声细气的,她的嗓子像是被沙子磨过一般,带着怎么也盖不住的粗鄙。
柜姐走过来,看了看:“不好意思小姐,这件没有l码了。”
她扒开领标看了看:“那我试一下这件m的吧,应该也能穿。”
柜姐看见她手指指甲上已经有点干裂了的劣质指甲油,上面的小装饰划过昂贵的礼服面料,柜姐心尖揪了一下,看没被划得勾丝,才稍微放下心来。
柜姐脸上挂着职业式的微笑:“小姐,这件您穿小了。”
“而且,这跟您的风格也不搭。”
她冷笑了一声,狗屁的风格不搭,还不是看不起她,觉得她买不起。在这些有钱人的狗的眼里,她这种人只适合穿地摊上二十块钱一件的衣服。
她将这件漂亮珍贵的连衣裙挂回去,反手取下身上的背包,刺啦一声拉开拉链。
包里露出一片诱人的红色,那是一捆一捆的百元大钞,整整齐齐地码成一摞一摞的。
可那书包又旧又脏,上面还沾着一块像是油渍的污迹。
她重新将拉链拉好,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还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的柜姐:“贱人,老娘现在能试试这件l码的衣服了吗。”
她拿着衣服走进试衣间,将身上这身全身上下加起来还没她手上这件衣服的零头贵的聚酯纤维脱下来,换上新衣服。
这件灰粉色的裙子是今年的秋冬主打款,走的是简约公主风,长袖一字领,腰线收得又窄又高,下摆到膝盖,裙摆微微漾开。
下摆用了三层面料,一层真丝内里,一层绵,一层薄纱。
看着繁琐,却一点都不俗气,比什么地摊淘宝的都高级,布料又柔软,穿着很舒服,像门口的巨幅海报上形容的那样,宛若公主。
她站在镜子前,满意地笑了。
现在,她还需要一双水晶鞋,一顶小皇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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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政法大学的路上,宋柔问正在开车的顾修然:“怎么想起来带我去你同事家吃饭,你们关系很好吗?”
顾修然:“我跟陶教授算不上多好,就是一般的同事关系。”
宋柔不解道:“那为什么他要邀请你去他家吃饭?”
顾修然:“他是替他儿子邀请我的。维维很喜欢跟我待在一起。”宋柔转头盯着顾修然:“没听你说过你喜欢小孩子啊。”
顾修然:“我只是不喜欢太闹腾的孩子。”
他转头看了身侧的女人一眼:“凡事没有绝对,要是你生的,不管什么样的,安静的还是闹腾的,我都喜欢。”
宋柔瞪了他一眼:“你瞎讲什么呢。”
顾修然笑了一下:“你家有双胞胎的基因,一下生两个也是有可能的。”
宋柔看着他:“我家有这个基因,关你顾教授什么事。”
红灯,顾修然停了下车,转过身来看着宋柔,勾了下唇:“你说呢?”
宋柔转头看着车窗外面:“你说这些年你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女朋友,更没有暧昧对象,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