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迷想，佐伊的表情也非常容易看透。与其说他是聪明，倒不如说有点懒，做什么都目的性太强。他想骗人的时候，眼睛总是美得惊人，楚楚可怜。那模样，仿佛要别人立刻把他抱起来亲一口他才能继续活下去似的。
当初被他蛊惑，也正是因为这双眼睛。惊艳的，漂亮的，柔弱的，蓄着水光的，始终不渝的。
伊尔迷想，我不该来的。
他和他对视两秒，起身。
“为什么？你答应过不会抛弃我的。”佐伊仰头看着他，眼神清澈又无辜，像被人丢弃的小狗。
这双眼睛里曾经承载过情意如虚幻般深重的痴缠爱意，此时却满是委屈不解。
伊尔迷犹豫了一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开口：“你……”
他的手腕被少年紧紧握住。佐伊把他的手举到眼前，口中喃喃，“你答应过的，怎么能反悔呢？你怎么能和他们一样…我以为你是不同的，我以为你…我们只是暂时分开，你是我的！你是……”
他说不下去了，一口细白的牙齿打起哆嗦来，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脸颊向下掉。
你怎么可以骗我？
“松开。”伊尔迷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黑眸里风雨欲来，“听话，佐伊。乖一点。”
“我松开手，你可以不要走吗？……你想走也好，让我跟着你就是，去哪儿都行。”佐伊渴求地望进他的双眸，长睫上泪光颤颤。
“求你了，不要丢下我，我很乖的。”
“松手，佐伊。”伊尔迷眨了眨眼，“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再这样，我会很苦恼的。”
少年仿佛才意识到这个事实一般，怔忪地放开了他的手腕，表情空白一片。
“乖孩子。”伊尔迷收回手臂，两手自然下垂，轻松道，“那么，再见了。”
下一刻，金属尖锐的嗡鸣毫无预兆地传来。他扬起手，数枚钉子与刀片碰撞后坠地，接踵而至的短匕险而又险地与颈边的大动脉擦过。
皮面沙发被一脚踹翻在地，咖啡杯倾倒，尚未完全融化的方糖伴着咖啡洒在桌面上。
伊尔迷身形一闪，在咖啡馆门前略略一停，伸手欲推。佐伊目露疯狂之色，海蓝色眼睛眯起，瞬间已掠到了伊尔迷身前。
“去你妈的，我才不是什么乖孩子！”
他堵住了咖啡馆的大门，双匕齐出，伊尔迷在脖颈与胸口集中了“坚”，却不想佐伊刀势一转，直奔着手腕挑去。
临时防御已是来不及。好在揍敌客家学渊源，伊尔迷的手指骤然增长，尖锐坚硬的指甲刺进了佐伊心口。
他知道佐伊不喜欢用“缠”保护自身。在伊尔迷心里他早已死过几百回，但这还是第一次付诸实践，竟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只需稍一使力，这生性偏激又不让人省心的小鬼便可以就此消失——
于是，再也没有人会发无意义的短信来烦他，缠着闹着说爱他，不停地让他更改既定计划，让他变得不像他自己。只是自然也不会再有谁，会用这种想把他揉进血肉里一般的目光看着他，不会有人再毫无防备地对一个杀手敞开心口，也没有人会从海边的断崖上一跃而下，再扯着嗓子大喊他的名字。
伊尔迷：“够了，我不想杀你。”
前后不过十几秒的时间，服务生颤颤地看着男人的手指插’进少年胸口，连尖叫都忘了。
佐伊动了动，心里的兴奋与快感几乎快要盖过悲伤。自己的性命被男人尽数掌握的感觉令他感到幸福，心跳比先前还要快，他竭力控制着表情，却仍难以自抑地加重了呼吸。
捏碎它吧，他想，让我的血溅进你的灵魂里，再也洗不掉，让一切抹去我存在的行为都成为妄想。伊尔迷，你觉得好吗？
伊尔迷意识到了什么，他猛地抽出手指，血液从五个孔洞中喷薄而出，佐伊被带得身体一震，抬手捂住。
店员撕心裂肺地尖叫起来，头颅立刻炸开。
“说真的，你这样的行为，会让我很讨厌。”黑眸从店内七倒八歪的尸体上扫过，最后看向面前的银发少年，“即使明白你的用意……也是一样哦。”
佐伊僵在原地，感觉心里流出来的血突然失去了温度。
他太了解伊尔迷说话时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他真的被讨厌了。
“……如果你告诉我，我一定会改的。”大量的失血让他头晕起来，眼前的人也看不那么清楚，佐伊用力晃了晃脑袋，希望把这人的样子牢牢刻进心里。
他近乎求饶地轻声说：“我以后要杀谁，都先经过你的同意，好不好？”
“哦，这样是可以的。但既然我们已经分手，就没有必要了。”
佐伊软下双膝。他不是第一次抛却所有尊严地向别人下跪祈求，可心脏还是第一次这么痛，简直像已经被捏碎了一样的痛。
“不，不要、没有分手！……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你了……我爱你。”他颤声央求道，难得不带任何表演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