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不明白邵丰益只有上半身能动怎么还能揍人的,苏护工拎着行李包,作势离开。奶奶拉着她,劝她,一边又去拦自己儿子。
要不是腿不能动弹,邵丰益早就从轮椅上跳起来了,就是现在这扑腾的,邵城都害怕他从轮椅上摔下来:“你让她走!以为我真的多稀罕她了!不就是个护工!”
邵奶奶苦口婆心地劝他:“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小苏做的多好啊,她照顾了你那么久。你不要听信别人的传言,要相信自己感受的事情才是啊。”
苏护工一言不发,面无表情,要不是看她额头上有个新鲜的肿包,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她首先注意到了有人来了,转头看向邵城。
奶奶很快也发现邵城来了,她如获救星般扑过去,“城城,你来解释,到底怎么回事?”
邵城问:“电话里也没说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什么怎么回事?”
奶奶心焦如焚语无伦次地说:“就是听说,有个男的,不是,是你和一个男的,说你新对象是个男的,还准备结婚。你还让小苏帮忙和你爸先通通气。”她抓着邵城的胳膊,盼望着骄傲的孙子能矢口否认这样荒唐的传闻,“这怎么可能呢?你可是我们家唯一的孙子,玩玩也就算了,你怎么可能真的和男人结婚,对吧?”
邵城歉意地看着奶奶一眼。
奶奶的手都颤抖了,紧紧拽着他,几乎是乞求地仰望着他,“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对不起……”邵城胸口有点闷,他低头,小心温柔又坚决地把奶奶的手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慢慢地掰开,“是真的。我本来想这段时间就告诉你的。”
奶奶像是被吓懵了,嘴唇颤颤的说不出话来。
原本就是为了不弄成这样的局面,还做了那么多准备工作,结果还没有逃过这一遭。
是祸躲不过。
邵丰益痛恨地盯着邵城:“她收了你的钱吧,就是你安排在我身边监视我的吧?亏我之前居然还向她求婚,你是不是觉得很可笑?我居然会对一个又老又没资格还没什么文化的女人求婚,而且之前还是佣人。”他仰头疯癫地笑了几声,“你一定在嘲笑我。”
有时人走进困境之后走不出来,又没其他事好做,每日大把时间都光琢磨着那些恶事,将人往最恶处想,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变得偏执癫狂,面目可憎。
邵城并不恨父亲。
上辈子他是恨过的,恨了很多年。后来父亲老了,也是像现在这样,有如一只苍老却不肯服输的困兽,惶惶无措又挑衅战斗,想要重回权威。那时自己看他,就只觉得可怜了。从邵城幼时开始,父亲建立权威的方式就是钱权事业,他上辈子晚了十年才退休都受不了,今世正值壮龄就被迫退位,又怎么可能受得了?
他那时想,父亲一辈子到底有过什么呢?两任夫妻反复,整日提防亲生儿子,且不把文盲的老母亲当一回事,他这辈子到底有什么可以倚靠的人呢。
就算自己的那是孽缘,他也曾有过那么好的陆斐然,他该知足了。
邵城忽的想起陆斐然曾经说过的话:“我不是原谅了你,我只是不想把自己困在仇恨里。”
邵城没有跟他针锋相对,他确实也不是年轻气盛的青年人了,“爸,苏护工是我和奶奶一起找一起请的,这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的。然而我雇她监视你的事情是莫须有,在我看来她和前几个护工并无区别,都只是合作者。而且她虽然学历不高,可也是具备专业知识的专业人士,你应当更尊重她一些。你三番两次这样伤害别人,她是可以告你故意伤害罪的。”
邵丰益反诘:“她不是你的人为什么要为你说话,还不是收了你的钱。”
邵城:“我想请她办事自然要给她钱。正是因为我知道你还听得进她的话,我才请她帮忙的。我以为就算发生了上次的事情……你们至少还算是朋友。毕竟上次我劝苏小姐走了,是你硬要把人留下来的,不是我。你还说不会再欺负人了。”
邵丰益沉着脸,像是怀疑,又像是有点相信了。
奶奶插话进来,“真的是真的?那真的是你想和一个男的结婚?”
邵城点头,“是真的。奶奶。……我带你去见他吧。”
再次亲耳听到了邵城的确认,奶奶萎顿地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眼泪,“这怎么可能呢,这怎么可能!你们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好的,我以为我孙子又有出息又孝顺,结果你居然和你爸一模一样……你们果然是父子,都一个样子,不把我当回事,什么都不告诉我……我是个糟老太婆,我不懂文化,那死鬼死得早,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辛辛苦苦把儿子拉扯大,让他不要离婚娶个小狐狸精,他不肯,非要娶,结果搞得我差点白发人送黑发人,救回来成了这副模样,整日里嫌弃我……你和你爸不对付,结果和他做一样的事,无非是瞧不起我而已……”
邵城听得很是难受,他就是怕奶奶接受不了,才想慢慢来。以前奶奶见过陆斐然一次,那时是很喜欢他的。只是一个男孩子,作为亲戚家的小朋友和亲孙子的男媳妇儿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邵城也一直拿不准。
邵城眼睛也湿润了,他蹲下去,“对不起,奶奶,我不是特意瞒着你。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真的,真的很好的。”
奶奶哭的涕泗横流满脸,“你爸以前也这么给我说陈姝的,结果呢?你们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畜生!杀千刀的啊,我的命怎么会这么苦……”
邵城:“可我这辈子只爱他了,我会和一个男人结婚不就代表了我的决心吗?这条路就算是对我来说也不算平坦的。我平生是不会有二心了的。奶奶,你就理解我一下好吗?我求求你了。”
邵丰益推着轮椅过去,冷笑,“你们戏唱的倒真有趣。”
又讥讽似的地问邵城:“你还真的要和男人结婚啊……这是报应吗?这可是绝子绝孙。”
奶奶抬起泪眼:“丰益啊,这是我们老邵家要绝子绝孙了,你快来劝一下。”
邵丰益:“我生了不也和没有生差不多。我还管得了他们,我管了是能怎样?我就是没想到我儿子居然还是有点孝顺的,还记得我这个父亲,想要征求我的同意。……这么丢人现眼的事,你倒不如从头到尾都瞒着我呢,反正我在这乡下,也没人会来理我的。”
邵城深呼吸,平静一下情绪,他看向苏婉贞,走过去,“不过既然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是我的错,我道歉。苏小姐,我送你去医院吧,明天别来上班了。你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吗?”
邵丰益急赤白脸地说:“我是决定要赶她走吗?都说了我的事不用你管。”
邵城不回头,像是没听见,径直接过苏婉贞的包,“挺重的,我来提吧。我们走吧。”又回头,“奶奶你是留在这,还是回去?”
邵城无视的态度愈发激起邵丰益的愤怒,他按了轮椅上的按钮,轮椅猛地加快,咻地撞了过去。
“不要!”奶奶不知哪来的劲儿,从地上一跃而起,冲过去。
邵城一回头,就看到奶奶在自己和爸爸中间,挡了一下轮椅,轮椅翻了,邵丰益摔倒了,她也摔倒了。
邵丰益惨叫了一声,轮椅砸在他自己身上了。
“奶奶!”邵城直接跪在奶奶身边,声音都抖了,“你怎么样了?伤到哪了?”
苏婉贞却是径直地去邵丰益身旁,帮他把压在身上的轮椅给搬开,紧张极了,关心不像是虚的:“邵先生,邵先生。”
于是一轮闹剧下来,最后什么都没有变。
邵丰益表示不会辞退苏婉贞,苏婉贞居然又答应下来不愿意走了。至于邵城的婚事,他看笑话,才懒得管,也不会去参加那么丢人的婚礼的。
邵城对她有种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你其实是不是喜欢我爸?可是他那样的人,你在他身边都被打过两次,为什么还对他那么好呢?我都怕你出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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