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和暧昧的橘色光雾中,陆斐然忽地从粉色的伊甸玫瑰花丛中露出脸来,抬了抬棒球帽的帽沿,光屑落在他的脸颊和睫毛,鼻尖沾着几颗晶莹细小的汗珠。
“您是邵城先生吗?”陆斐然语气温和地问。
邵城被这鲜活的美貌晃的有那么一刻失了神,怔忡了片刻,方才点了点头。
“请在这里签字。”陆斐然取出订单和笔放在桌子上,伸出手点了纸上的一个位置,光照在这只手上,白`皙的仿似透光,薄薄的皮肤下蓝色的血脉安静蛰伏,指尖则被冻的薄红。邵城突然很想握住这只手,亲吻他兰叶般的指尖。
邵城写好,觑向陆斐然的胸口,想找到他的铭牌好知道他的名字,可惜未果,他有点惆怅地说,“……谢谢。”
陆斐然对他微笑了一下,善意说,“祝您恋爱顺利。”
第2章 佛头青
谷雨过后,春渡寒消,下了几场雨,今天却是个好天气。
陆斐然抱着书拐过街角,穿过进士牌坊,钻进巷子,举目望去,一片连天鸦鸦青瓦。巷子边上,几个孩子在苍苔斑驳的石板路上玩跳房子。
推开半掩的门扉,陆斐然听见哗啦水声,寻声看到爷爷正在洗菜,一篮鲜嫩脆绿的豌豆尖。
“我来做饭吧。”陆斐然对爷爷说。
“啊,回来啦。”爷爷转头给他打了声招呼,说,“正好,你去喂丹丹。”
丹丹是一只黄腰柳莺,三年前陆斐然的爸爸买的,送给老人家解闷,是个很可爱的男孩子。
陆斐然回屋装了半杯粟米,找了一圈,没发现奶奶,“奶奶呢?”
“去摘茶叶了,中午在主人家吃饭,五点回来。”爷爷说。
陆斐然闷声哦了一下。
吃过午饭。爷爷又出门了。
陆斐然洗了头,搬了张高凳到院子里,充当桌子,又搬了张竹编矮凳,边写作业边晒脑袋。
身畔的院落里花木葳蕤,是一片恰逢花期的佛头青,洁似新雪,团如绣球,错落缀在青黛枝叶间。暮春微醺的风路过,花枝便簌簌低语起来。
正是午睡的时候,街坊之间静谧无声,只偶尔从鸟笼里穿来几声清脆的鸟鸣。
陆斐然晒干脑袋之后,爷爷才回来,带回来两个新花盆,样式精美,看上去价格不菲。
陆斐然隐隐猜到什么,询问地说,“有人买花。”走过去帮忙搬花盆。
爷爷擦了一把汗,“前天有人来买佛头青,价钱很公道,已经付了订金。”
陆斐然点点头,在心底松一口气:才开学不久刚缴了学费,放学时候老师又说要交一样补课费,不是很贵但也不算便宜……
家里不那么拮据,也稍微好开口些。
——两年前,陆斐然双亲死于一场意外车祸,留下微薄的财产和年幼的孩子。陆斐然现在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双休日一过,星期一,陆斐然挎上单肩包早起上学。
买早饭的时候遇到同班同学,对方幸逢救世主般扑上来,“你的数学作业还没借出去吧!”
陆斐然问:“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还有早自习呢。”
陆斐然掏出数学作业递过去,细心嘱咐,“不要连名字一起抄了。”
对方嘿嘿一笑,腆着脸又问,“英语作业呢?”
“还要别的吗?一并说了吧。”又掏英语练习册。
两人买到早饭边吃边走,走到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同学突然对着对面瞎叫一声,“我靠,你看那辆车!”
陆斐然看过去,马路对面停着一辆很漂亮的小轿车,“哦,挺好看的。”他不懂车,看了两眼就收回了视线。
邵城坐在车里,安静地望着陆斐然穿过马路,越走越远。
然后缓驰而出。
他有点头疼,身体在催促他点一支烟,可自从陆斐然生病他就戒了烟酒,已经很久不抽烟了。
十五岁的陆斐然,还是一团孩子气,只是仔细看,天真又倔强的样子又与他一见钟情的那个陆斐然一模一样。
在离邵城家还有几步时,清脆的鸟啭声首先传来。
邵城看到坐在门槛上的老人,身边放着一个鸟笼,柳莺歪着头,绿豆大的黑眼珠滴溜溜地盯着邵城。
邵城停下脚步,对小鸟微微一笑。
被移植到盆栽里的两株佛头青就放在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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