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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生铃里传来一声叹息,没关系的决明。在我面前不用遮遮挡挡的。这么多年你一直看着他,你有什么心思,别人不知道,我还不明白?

张决明深深吸了口气,没说话。

要不是因为......长生铃说了一半也停下了。

两人都沉默了。诸多言辞纠缠过往沉疴,就像细线埋在疮痂下,扯起个头儿就要再一次血肉模糊。某些话,还是让它在寒风里散了吧。

我们到了。张决明打破沉默。

他拔出腰间的小刀,在手心上剌了条长长的口子,鲜血立时染红了手掌。张决明又将长生铃握在血红的掌心中,好让长生铃多吸他的血。

长生铃被热血染上温度,发出漂亮的白色光泽,张决明这才摊开手:这是你父母的坟,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吧,别着急。

长生铃从张决明手上腾空而起,挨着寒凛的山风,停在周运恒的墓碑前。

爸,妈。能听出长生铃里的女孩哭了,我是小怿,我来看你们了。对不起,不能和我哥一起过来......

张决明背过身,走到不远处的大树后站着,独留周怿在坟前。

别人家的悲痛离合,不该他一个外人来听。

半晌已过,太阳已经大亮。

张决明手心的伤口愈合了。他将后背依靠在粗壮的树干上,眼睛扫过前面的三个坟包。

周启尊永远无法履行在父母坟前的承诺。他永远不会把周怿带过来。

他不能,他不该。

少女身命已殒,骨肉入土成灰,三魂七魄封落铃中,再不可牵涉人间尘缘。

哪怕仆仆风尘,翻山越岭,周启尊也不会找得到。他不能知晓真相。那血海深仇,他不可报。

只要是阳光能照到的地方,只要在阳光下,他所有的努力就注定枉然。

张决明闭上眼睛,感受温热的光明落在自己眼皮上。心窝里一阵隐隐痛楚,他嘴里喃喃低语:周启尊,对不起。

你要毫发无伤地活在阳光下。

因为差点在坟山上摔出个狗啃泥,周启尊吃完午饭就被白雨星踹进了屋子。

白雨星把被子扔到周启尊脸上,勒令王八蛋睡觉。

周启尊没办法,只能去床上躺着。他从没有睡午觉的习惯,最近也一直和睡眠犯拧。这次却不知怎么,可能是下午的太阳太暖和,他居然真的睡着了。

这一睡不要紧,他还一口气睡到了天黑。甚至晚饭时白雨星去叫他,都没叫起来。

白雨星认识周启尊这么多年,从未见他这么睡过觉,睡得这样沉,就跟个会喘气儿的热乎死人似的。

白雨星瞅周启尊那俩熊猫眼,一想他近些天神经紧绷,心情郁结,能这么闷头大睡也是好事,便没再打扰他。由他睡着吧,好饭不怕晚,酣眠才难得。

明天有队伍要上山,今晚旅馆又来了几个客,大堂里忙叨了起来。

小姑在后厨用铁锅颠着家常小炒,白雨星就搁外头帮人拎行李办入住。期间老彭还来送了次餐,又是楼上孙飞腾点的,这回不是烤乳猪,点了整只大烧鹅。

白雨星嗤之以鼻孙老板果真有钱,天天要囫囵个儿吃畜生。

楼下忙手忙脚,嗡嗡闹闹,周启尊那屋倒静得自在,空气里只有他沉稳的呼吸声。

安安静静。突然,窗户动了下。

来人足够小心谨慎,尽量不发出声响,是生怕扰乱这一屋子的静谧。

进来的是张决明。他鞋底着地,如鸿毛飘落。

夜晚早已降临,屋里没开灯,窗帘掀起来又落回去,月光只趁着缝隙溜进来刹那,刹那后消失,无影无踪。周遭一片黢黑。

可黑暗并没有碍到张决明分毫,他走到周启尊床边站住,用眼睛仔细描摹周启尊的脸。

看了好一会儿,张决明弯下腰。他几根指尖犹豫了许久,在黑暗里左右为难,好不容易才拉起被角,给周启尊往上盖了盖。这人又没穿上衣睡觉,大半个胸膛都露在外面......

张决明将呼吸放到最轻,把腰弯得更低了些。

周启尊早先被祟念缠上,耗费了不少精气,这一下昏睡过去,不到明天清晨绝对醒不过来。

张决明是掐准了这点,才敢偷偷摸摸地进来。

周启尊平素明锐机敏,张决明从未近他的身,只能远远望着,或者借黑桃那一双猫眼打听他。

蒋秋琴走了,这些天周启尊得有多难受。张决明知道他不好,又得多牵肠挂肚。

只可惜张决明没出息,先前在山底,周启尊撞进他怀里,他抬不起头,现下黑灯瞎火也做不好贼,明知对方不可防备,却愣是连床被子都不敢多碰。

怪就怪有人生来福薄,对于最痴念的只配遥遥仰望,一旦靠近了,够着了,便要受不住。或者喜不自胜,甚至心惊胆战,终归不能心安理得地收了这时运差错。

张决明只悄摸悄看着,睡梦中的周启尊突然哼了声,眉心也皱起来,该是梦见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张决明立时错开眼,看不下去了。

九尺黄泉,山鬼血脉,九幽门前的守门鬼,他不仅是个偷窥狂,还怯成了个小姑娘。

殊不知他到底是变态,还是纯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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