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赶路,就得照一天做准备,午时最多歇三刻钟,他们现在停在官道上的茶棚,周围还有几户人家停下来歇晌。
“过半个时辰再走。”
顾峥用肩膀上的布巾擦了擦额角上的汗滴子,他一身汗味,周围又没有能洗漱的地方,怕自家娘子不喜,就一直在外面没进去,刚刚他在旁边的树下坐会儿,看到卖桑葚和青杏的小贩儿,就买了一小筐,剩下那些被分了个一干二净。
莫小荷点点头,马车有一个小小的盥洗室,里面存着两桶水,盥洗室顶端开了小窗换气,太阳光照射在水里,摸着还是热乎的。
她打水洗了一把脸,等自己精神了,又透了个布巾,给自家夫君擦了擦脸和脖子,看着顾峥粗布麻衣外那层汗渍,她暗中叹息,如不是马车太小,沿途不方便,她都想花银子雇车夫跟随。
临行前,张大娘给带来了饼子和肉酱,越往南边越热,一般的吃食,放一天就一股子嗖味,带不得,沿途找不到小饭馆,只能自己做点简单的粥和面条。
莫小荷打开食盒,用千层的油饼,卷上胡萝卜丝,黄瓜丝并一个煎蛋,又在菜蛋上挖了一大勺子肉酱摊平,做个大卷饼,外面用油纸包着,又倒上一大碗的凉茶,她招呼顾峥,“夫君,快点上车吃饭。”
其余人在马车上,都是带着吃食的,莫大丫和徐铁头在一处,虽然没正式摆酒,两个人低调的默认了夫妻关系,刚刚她向外看,不见几人,估计都在各自的马车上休息。
顾峥愣了下,本想推拒,他突然想起自家娘子说的那番话,她同样心疼他,他上车后,脱去外衫,去盥洗室又冲了冲身上的汗渍,才在车凳上坐下。
“我睡了一上午,这会正精神着,刚好活动下。”
马车顶上,安了个风扇,马车跑起来带风,两侧车窗一块,风扇自己转动,风不大,聊胜于无。莫小荷站起身,活动活动腿,然后靠着顾峥,一边吃着桑葚,一边替他打扇子。
“按照这个速度,咱们今晚进不了锦城,最快要等到明日辰时初。”
如果不歇晌,加快行程,今晚在城门关闭之前,他们能进城,到个客栈宿一晚,现在看,却是不能了。
行程上,她一向没意见,听自家夫君安排,因此没放在心上,等午后出发时间一而再,再而三推迟,她看到满脸菜色的李秀和莫大丫,终于明白了缘由。二人几乎是同一个姿势,仰倒在车凳上,车厢里一股药味,开窗也没散去,李秀说话声音和蚊子差不多,“小荷,我晕马车,带的晕车药,一点都不管用。”
她眨眨眼,很想哭,当初就不该对出行抱有太大期待,她这算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了吗?
长路漫漫,刚走到一个开头,她不甘心啊!头晕目眩,胃里翻江倒海,夫君林秀才到马车上照顾她,李秀捂脸,她又吐了他一身,一共就带了三套换洗衣物,她再吐一次,林秀才只能光着身子了。
怎么办,好不容易提升的好感度,一下败了个一干二净,而夫君对她,好言好语,细心体贴照顾,李秀觉得,自己嫁了个有担当的好人。
莫小荷不知道表姐的心里活动,只见她面色变来变去,以为李秀是因为耽误众人的行程而愧疚,安慰道,“那些药丸作用不大,不如多吃点酸的东西,等进城以后,找个卖冰的铺子,做个冰碗吃,之后就会好很多。”这几天天气出奇的热,反复无常,一路坐在马车里,闷着不透风就容易中暑,往南走几天,还得注意水土不服的问题。
李秀肤色不算白,她一直很爱美,一白遮百丑,村里的丫头,长得像莫小荷那么水灵的,几乎没有,缺少壮劳力的人家,闺女都得跟着下地做农活。
她以前就是下地干活,晒黑了之后,一直没养过来。李秀存着小心思,回自己马车上,就关车窗隔绝阳光,谁料晕马车,让她苦不堪言。莫大丫也是同样的问题,她比李秀还黑,原本她是不在乎的,无奈徐铁头长相斯文俊秀,像个女子,两个人站在一处,形成强烈反差,她倒是像个汉子。
记得堂妹曾经唱过一首奇怪的小调,她只听过一次,词儿记得不太清楚,有一句是,“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奔驰的骏马像疾风一样……”
徐铁头的小身板和强壮搭不上边,莫大丫脑海里立即闪自己驾着马车霸气的场景,她一脸黑线,总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套马的汉子。
由于二人的问题,路上耽搁不少时辰,一行人走到天黑,距离锦城的城门,还有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
锦城取名繁花似锦,是大吴文人墨客最喜欢的城池,无论城里还是乡下,家家户户种花种草,一年中有九个月到十个月,走在路上,可闻到花香。
夜晚吹起了凉风,田间的野草长得老高,周围有几处农田,在不远处有小村落。天边处漂浮着一朵灰蒙蒙的云,偶尔遮住月牙。
莫小荷坐了一天马车,腰酸背痛,她的脚踩在松软的泥土上,闭上眼,迎着风,鼻间满是丁香花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