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安静了许久,帐中不知是谁率先长吁了口气,众人这才慢慢恢复了神色,可回过神来时双腿竟还是不停地发抖,压根儿止不住。
赵津也打了个哆嗦,忙令人将帐中的尸体拉出去处理了。
经此一举,赵津的心情有喜有忧,喜的是有了这位用兵如神又骁勇无敌的将领,并州大业何愁不成?只是他治下极严,眼里容不得一丝懈怠,往后崇州这些懒散的将士怕是要吃点苦头了。
不过还有一点是好的,众人怕他,也服他。
***
初夏下了两场雨,边境的捷报也频频传来。
沈晚夕从益州侯身边的舍人处得知云横已经带兵连下并州十二城,直达堪称并州西南屏障的铜安,横扫千军势如卷席,有时兵不血刃便已令敌军闻风丧胆,弃城而逃了。
城中的茶馆消息也格外灵通,益州世子大战并州的故事编得格外精彩,说书先生口中的益州军无坚不摧、锐不可当,而魏世子更是被传得神乎其神,这些故事城中的百姓都爱听,姑娘妇人们也爱听。
殊不知,二楼竹帘后的雅间每天都坐着一位戴着帷帽的碧衣女子,一边慢吞吞地喝着茶,一边听楼下的先生讲自己夫君征战沙场的故事,亏得帷幔遮得严实,否则她满脸娇羞和欢喜的神情都被身边的茯苓和青黛给瞧去了。
夫人的肚子渐渐显了,可她还是每日执意出门,茯苓的心本就一直七上八下的,这日听完了一场说书,夫人又去了对面的书馆,说今日有刚出炉的新书,一定要买。
茯苓和青黛只得一人一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沈晚夕去了那人挤人的书馆,没想到夫人一出手就买下了整整二十册,装了足足半辆马车!
到底是什么书,夫人竟这样感兴趣?
茯苓好奇得很,可她和青黛都不识字,只是看那书格外特别,每一册里都夹着一张画像,听夫人说是附赠的礼品。
后来青黛趁夫人不注意,大着胆子悄悄从书页里扯出了一张画像,打开一看就傻了眼。
怎么是世子爷的画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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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结局(中)
才下了一场暴雨, 今晨起来又是烈日当空的炎热天气。
谢邵从梦中惊醒时,后背已经全被汗水浸湿,伸手摸了摸脖子, 黏糊糊的, 幸好只是汗。
昨日大半夜又有两名探子八百里加急来报,西边的墨阳失守,紧跟着南边的松陵也岌岌可危。
并州先前派去铜安支援的五万大军由振武大将军李放亲自带领,没想到主将竟被益州世子一把长戟刺穿胸口, 当场毙命!剩余五万大军没了主心骨,死的死,逃的逃, 铜安没有守住,无异于并州西南屏障敞开了给人打!
眼看敌军一日□□近都城,并州一连失去好几员虎将,谢邵日日如坐针毡,又连夜调配了几波人马前往支援西南。
本以为自己这个三弟好收拾得很,即便身后倚靠崇州又如何?大不了两州开战, 彻底撕破脸!可谁能想到, 崇州竟然请动了威名赫赫的益州侯世子魏钦!这个嗜血修罗十五岁便为云境立下佼佼战功, 后来四处平乱, 折冲千里, 所到之处无不风声鹤唳, 一生从无败绩。
没想到天火降世都未曾将战神收走,竟让他失踪了五年又回来了!回来之后还将矛头指向了与他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并州。
谢邵至今想不明白,为何魏钦会选择帮羸弱的崇州来对付并州?
可现实已经没有办法让他考虑这么多,益州大军北上动作之迅猛令他夜夜魂惊魄惕,他需要绞尽脑汁去想接下来如何应对势如破竹的益州大军, 如何守住父亲刚刚交到他手中的并州侯之位。
城池失守的消息频频传至耳边,他每每闭上眼,都仿佛能够看到边城的如血残阳,看到守关将士的残躯倒在血泊之中,甚至能够看到并州城门大开,外敌长驱直入,鼙鼓动地,旌旗猎猎,四面将士吼声震天,喊的是江山易主的胜利口号,还有三弟那趾高气扬的嘲笑……
千头万绪聚于眉心,谢邵闭着眼,发出一声长叹。
沈晚吟本就睡眠不好,如今更是一晚上醒过来好几次,又见枕边人坐在床上眉头皱紧,白着一张脸盯着拔步床的雕花,神情无力至极。
她缓缓坐起身,拍了拍他早已被汗水濡湿的后背,提声道:“我父兄雄踞沧州,大不了我亲自回去借兵,并州和沧州联手,还怕退不了区区五万人的益州军么?”
沈晚吟有自己的骄傲,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回娘家借人,可她也没想到一向兵强马壮的并州竟在益州铁蹄之下如此不堪一击,往日意气风发的夫君谢邵竟成了这般狼狈的模样!
睁开眼睛便再也睡不着了,沈晚吟干脆起身唤来侍女替她梳洗更衣,谢邵亦起身正准备去书房议事,沈晚吟喊住了他。
纵是如今境况这般艰难,沈晚吟依旧宽慰夫君道:“天下十四州本就战乱频繁,你初登君侯之位,四方仇敌蠢蠢欲动实属正常,先前因援兵未至,加上城中防守松懈,以至西南一步步沦陷,昨夜你已增派援兵前去助力,又下令西南各城加强防守,益州再强,也不会那么容易攻下西边临嘉、汉京、裕陵三大城池。今日我便带着护卫沿便道回沧州,请我二弟领兵支援,你只需一力拒守并州城,等我回来吧。”
谢邵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第一次认真去看这个已嫁给自己近一年的沈家嫡女,一双狭长的凤眸微微上挑,还未上妆的肌肤却已莹白胜雪,透过窗牗的阳光照在她脸上,华光异彩就在一瞬间绽放,她整个人宛如一朵明媚盛放的牡丹,举手投足间都是雍容艳绝的姿态。
明明眼下因睡眠不好隐隐可见淡淡青色,可她这双凤眸永远莹莹有光。
谢邵心中仿佛有股热流滚过。
一直以来,他眼中只有沈晚夕一个人,竟完完全全地将她忽略,如今并州有难,到头来竟还是她与自己安危与共。
谢邵暗暗叹一声,又想到沧州实力不弱,而沈长泽少年英雄,他若能竭力相助,并州的胜算自然多出几分,只是……
他还记得自己从沧州大营盗走了商州送来的密信,他亲往商州一趟却又与沈晚夕错过,如今那画像还藏在他手中,便如掌心针刺般痛痒。
难不成竟让他们姐弟二人一辈子见不着沈晚夕么?可他若是说出来了,他又该如何向他二人解释密信之事?
罢了,谢邵暗暗扶额,先将那画像之事抛掷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并州的存亡危机。
他艰涩地吁了口气,向沈晚吟温朗一笑,缓缓道了句“多谢你”,随后宣来几十名武功高强的暗卫拨给她使用,并叮嘱她路上一切小心。
沈晚吟一一应下,没有功夫细品夫君难得的温情,只急着命侍女简单收拾一番,待马车到府门口停下,她便立即上车不再耽搁。
并州与崇州的大战,中间还牵扯到了西南边的益州,沧州侯如何不知?
眼下并州告急,女儿女婿有难,沧州侯不是没想过主动出兵支援,只是一想到那战无不胜的益州世子,沧州侯便需要权衡利弊了。
如今夫人更是日日在他枕边哭闹求援,沧州侯心中就一阵烦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