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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月光景,却好像恍如隔世。
他们用短暂的时间重新认识、相爱,好似在以此弥补他们中间漫长的四年空缺。
任惟突然安静下来,搂着应春和的腰,贴着他的后背轻轻说:“应春和,我在美国的时候经常会梦见你。”
有时候是一句似是而非的话,有时候是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有时候是一个转瞬即逝的片段。
但他梦见过很多次,应春和曾反反复复入他梦中,与他相逢。
“真的假的?”应春和呵了一声,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
“真的。”任惟缓缓补充,“所以,应春和,哪怕我忘记了,但还是在这四年里想起过你很多次。”
或许每一次应春和思念他的时候,他便会在晚上梦见应春和,他们在梦里约会。
绝大部分时候,应春和都觉得自己对任惟的失忆毫不介意,毕竟这是不可抗力造成的,不是任惟自身能够控制的,但还是会有在任惟对他们过往点滴毫无记忆时,生出来那么一丝难过。
好像这个人确实还是那个人,但是他们之间却缺失掉了一部分,并且因为少了那一部分而显得不那么完整。
爱情难有完美,但应春和没想过连完整都难保。
应春和有的时候会为此沮丧,每次都偷偷的,一次也没有告诉过任惟。
可任惟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从前是,现在也是。
他了解应春和的忧虑,也想过该如何让应春和不那么忧虑,并为此付出努力。
无形中,应春和缺失掉的那部分过去已经慢慢被他与任惟新创造出的记忆所填补,日渐充沛。
快要到家的时候,应春和总算回答:“好吧,相信你。”
相信你也在以另一种方式思念我,在我思念你的时候。
车子停稳,任惟扳过应春和的脸,将他的头盔玻璃掀起来,凑过去跟他接吻。
一路的海风并没能吹淡任惟嘴里的补汤味,应春和在餐桌上逃过一劫,没想到在此处又被找补回来。
他快速叫停,无奈地对任惟道:“任先生,我们能不能刷个牙再亲?”
可等任惟兴冲冲跑去刷牙,又被应春和以刚刷完牙嘴巴里还有牙膏味为借口,拒绝了他的索吻。
任惟一怒之下怒了一下,飞速用手机下单了口腔清新喷雾和口香糖,决定以后随身携带,不给应春和任何拒绝的机会。
在一月喝了四次外婆送来的大补汤,并且每天都一日三餐喝中药后,任惟的脸都喝绿了,嘴巴里涩涩发苦,总算迎来八月里的第三件大事——陈俊的出花园。
成人礼算不得什么稀奇的,任惟也并非没有参加过别人的成人礼,但是他参加的那些无非都是在顶级酒店宴请宾客,千篇一律,没什么意思。而离岛这种带了地方风俗特色的成人礼,任惟这却是头一回参加。
也是为了照顾他这个头回参加的新客,翠姐还特意给他送来了邀请函——一枚贝壳。
精美设计的邀请函任惟屡见不鲜,对这特殊的邀请函却是珍而重之,新奇又雀跃地随身携带,整日放在衣服口袋里,时不时拿出来看一看。
应春和瞧他这样子倒像是得了什么奇珍异宝一般,猝不及防被问了一句:“应春和,你们这办婚礼的话,邀请函也是用贝壳吗?”
彼时应春和正在喝水,被这么一句话惊得呛咳起来,面色潮红地瞪他,“什么婚礼,谁要跟你结婚?”
任惟没脸没皮地眨眨眼,“不是在外婆面前说了要娶我吗?难不成是骗我的?”
应春和听得目瞪口呆,真是自己给自己挖坑了。他咽下一口水,目光躲闪,含糊道:“不算骗……但,总之不是现在。”
“好吧。”任惟似乎心有不甘,但很快又道,“那我先准备求婚吧。”
应春和又咳了起来,半是恼怒,半是羞怯地瞪向任惟,抿了抿唇,“哪有求婚还事先告知的?不都是偷偷准备吗?”
“也是,那你当没听见好了。”任惟想想确实有道理,立刻耍赖过来晃应春和的脑袋,像是要强行把刚才那段记忆从脑子里晃出去。
应春和被他晃得头晕,在这样的头晕目眩中,却真的开始思考他与任惟的婚礼。
任惟喜欢西式的,还是中式的?
应春和希望他喜欢西式的,因为应春和想穿西装,他觉得自己穿白色西装比穿大红唐装好看些,而且这样捧花用无尽夏不会那么突兀。
漫无边际的思绪终结于任惟的吻里,唇齿相碰的吻,很急躁,倒真像是新婚燕尔般。
陈俊出花园那日,应春和想着要去帮忙,便带任惟去的早。
到翠姐家时,众人还在忙着布置,应春和很快加入了他们,留任惟一人在外看热闹。
任惟倒也自得其乐,看着他们将果冻、金纸、茶叶堆叠成塔,顶上拉了五颜六色的彩带花做点缀,乍一看像是棵特别的圣诞树。
他虽有很多不懂,但是简单不复杂的活能帮得上
', ' ')('忙的便也尽力帮上一点忙,倒也不会觉得无聊。
应春和在里屋忙完出来找他的时候,就见他正帮忙将熟食祭品摆到竹编圆盘中去。
祭品摆放也有讲究,数量位置都有说法,任惟边听张叔说边摆,神情专注认真,好似是在测试什么精密仪器。
张婶从里屋出来就见应春和在瞧任惟摆祭品,笑道:“小任这看起来就跟嫁到离岛的媳妇似的,都有了半个离岛人的样了。”
话音刚落,那一无所知的“小媳妇”抬起头,对应春和笑了笑。应春和嫌他笑得傻气,不予回应。
一切就绪后,出花园的仪式开始了,第一项仪式是拜公婆母。
潮汕一带人将未满十五岁的孩童视为养在花园中,公婆母则是一对保佑孩子平安长大的神灵,花园中的小孩是因为有公婆母这对神灵的庇佑才得以康健成长。而到了十五岁,小孩长大成人,便要离开花园去往外面的世界闯荡。这也是出花园这个成人礼仪式的由来。
在十五岁以前,为寻求神灵保佑,每个孩子都会祭拜公婆母。到了十五岁出花园这天,便是孩子最后一次祭拜公婆母。
祭拜公婆母的地方在卧室的眠床,床上摆满了粿卷、乌鱼、熟鸡等供品,而用于祭拜公婆母的香炉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搪瓷碗,外面没什么花样,里面盛着半碗香灰。
规矩上,只有出花园的小孩和小孩的亲属可以进卧室一起祭拜公婆母,其他宾客只能在外看着。
应春和念着这对他自己来说寻常的祭拜仪式任惟却是从未见过,便特意寻了一处能够看见里头情形的角落同任惟一起站着,好让任惟能够看到仪式的全程。
“应春和,你十五岁的时候也拜了吗?”任惟记着那天吃饭的时候,张叔提到过应春和十五岁那年因父母意外亡故没有办出花园的事,又听应春和说这神灵是庇佑孩童健康成长的,不免操心起来。
应春和一愣,努力回忆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
每年拜公婆母的日子有讲究,分别是过年、元宵、七月七和冬至。父母意外去世那年,应春和过得浑浑噩噩,不仅拒绝了大家给他办出花园,连到了日子都没去祭拜公婆母。
应春和并非迷信之人,此刻听着任惟说的却出了会儿神。
神明这东西信则有,不信则无,若是半信半疑则无用。
他拜了十四年的神,却在最后一年遗忘,倒也难怪之后诸多坎坷。
一看应春和的神色,任惟便知道了答案,嘀咕一句,“那这能补拜吗?”
应春和摇摇头说不知道,任惟听后若有所思。
他们说话的功夫,拜婆母的仪式已经结束,陈俊跟着翠姐从卧室里出来,走到宴客厅进行之后的仪式。
瞧着陈俊拿起盘子里的熟鸡放到嘴边,咬了口鸡头,被鸡追了一条街还把脚扭了的任惟好奇道:“定下这个仪式的人是不是也被鸡咬过?”
应春和啼笑皆非:“什么呀,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似的?”
咬鸡头这项仪式传自一个明代潮州状元林大钦的故事。
据称林大钦聪颖过人,上学时答上了一名老者出的对子,那名老者大喜过望,赠予其一只公鸡。到家后,父亲将公鸡煮了,鸡头奖给林大钦吃。
后来林大钦高中,名扬天下,咬鸡头便作为一个习俗传了下来,承载着父母盼望孩子出人头地的美好祝愿。
任惟仔细看了会儿陈俊手中那只鸡,忽然惊道:“这只鸡怎么还有点眼熟呢?”
应春和愣了愣,也仔细看了看那只鸡,又看了看边上的丁阿婆,想起来什么似的,道:“这只鸡好像就是丁阿婆带过来的。”
任惟这辈子唯一见过的一只活鸡如今也变成了他最熟悉的样子,这一变故令他心情极其复杂,导致他整晚下来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临睡前,不出所料的,应春和听到任惟的肚子传来一道饥饿的咕噜声。
应春和认命地去厨房给任惟煮小馄饨:“你吃几个?”
“十个。”任惟平时一碗能吃二十个小馄饨,但考虑到快要睡觉了,吃撑了待会儿睡不着,便在数量上减了半。
应春和下了十六个,任惟十个,他六个。但馄饨端上桌后,应春和才吃掉三个,任惟就已经风卷残云吃了个干净,并且没吃饱似的眼巴巴看着他碗里的。
应春和无言以对,将剩下的三个也扒拉进了任惟碗里。
十三个小馄饨下肚,任惟正沉浸在幸福满足的饱腹感中,猝不及防迎来了八月里的最后一件大事,也是最让他如临大敌的一件——
沈流云要来离岛住一段时间,那位知名天才画家,应春和的师哥。
作者有话说:
出花园为潮汕一带民俗,有的地方为七月七出花园,有的地方则会找人算吉日出花园,文中采用第二种
第74章 “应春和,你不需要做蜻蜓”
“沈师哥说想来我这住一段时间,换换心情,我答应了。”应春和语气平淡地将沈流云要来离
', ' ')('岛这一记重磅炸弹丢给了任惟。
任惟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连串跟在沈流云后的赞美词,例如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却偏要靠才华的天才画家,神情微妙地一变,如临大敌般以疑问的语气重复:“沈流云要来?”
“是啊。”应春和坦然地点头。
“他什么时候来?”任惟不怎么淡定地站起身,忧虑地来回踱步,口中问句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不对,你上次不是说跟沈流云关系一般吗?关系一般他怎么会来你家住?而且你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就答应他了?”
应春和深感莫名,不理解任惟怎么会这么大反应:“师哥之前也来过啊,只不过那时候你不在。哦对,之前他来的时候就睡你现在睡的那间房。”
任惟的忧虑没得到缓解,反而加重,已经让应春和无法忽略地显露在了脸上,“他之前睡我那间房?!”
这一刻,任惟与那林黛玉共情了,不禁想问应春和:你给我的是别人都有的,还是单单给我一人的?怎么给沈流云的和给他的竟是一样的待遇?
任惟不愿意承认,他对于沈流云这个人简直在意极了。
不仅仅因为对方的英俊面容和性取向为男,还因为这个人比他更先认识应春和,并且在应春和的生命里占据重要的一席,以至于应春和提起这个人时语气里带着不经意流露的称赞、艳羡和敬爱。
应春和没那么笨,也没那么迟钝,很快意识到任惟眼下过激的反应可能是占有欲和醋意作祟,笑了一下,轻而慢地解释:“嗯,我爸妈那间房平时没人住,家里有客人来了都是睡那间,外婆房间里放了她的东西,我也不好进去收拾。而且师哥一般来的时间不长,差不多都是住三天,有船可以走了就会走。”
沈流云很忙,如若不是因为来离岛的船三天一趟,应春和觉得沈流云也不会再离岛滞留三天。
虽然这次沈流云发来的消息里说想长住一段时间,应春和也没太当回事,感觉应该再长也不会长过一个月。
听了应春和的解释,任惟并没有立即放下心来,依旧是一副忧虑重重,生怕应春和被别人抢走的样子,对每一个出现在应春和身边的可疑人物都抱有高度警惕。
应春和决定不再逗他,有什么事还是说清比较好,唇角微勾,“任惟,你是不是从来没有看过沈流云的年龄?”
任惟一愣,反应过来自己确实不知道沈流云多少岁,而后应春和很快告诉了他答案——
“他大我十岁,我跟他根本不可能有别的感情。他认识我那会儿,我就是一孩子。”应春和显然很是无奈任惟吃醋都没弄清对方的情况,自己胡乱吃起飞醋来。
任惟很快释然了,面上轻松下来,“原来他这么老啊?都三十多了,因为你叫他师哥,我还以为他就比你大几岁。”
“当然不是,师哥他跟我又不是一所学校的。”应春和解释起这个称呼来。
沈流云念的是正经美院,也是应春和当初的第一志愿。沈流云知道后,便说可以提前叫他“师哥”,应春和后来虽然没能真的考入美院,但这一称呼还是保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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