粒,放蛤蜊,慢慢熬。
炖好了鱼,我炒了两个小菜,将卤菜分成四碟,我喝他的Clam Chowder,他喝我的鲈鱼汤,我们举着筷子一起吃菜,喝啤酒。
那天晚上,我偎依在沥川的怀里,睡得很早。沥川的床上堆了不少枕头。他说他只能用左侧睡觉,如果翻一个身到右侧,就像突然掉进了一个坑里。所以他需要枕头垫腰。他用法语给我读《追忆似水年华》,还没读过一页,我就睡着了。夜半他起床喝牛奶,我也跟着醒过来。然后,我们在黑暗中做爱,十分激烈,十分投入,以至于撕破了好几个枕头,天亮时才发现我们的身上沾满了鹅毛。
沥川开车送我去学校,我们在校门口吻别。剧烈的交合使我腰酸腿痛,但沥川说,我面色红润,精力充沛,斗志昂扬。
“祝你好运!”
“祝你中标!”
我的口语和听力本是强项,自我感觉考得不错。但与训练有素、家学渊博的冯静儿相比,就很难说。期中考试之后,寝室里有一股竞争的气氛,人人默默地为着奖学金努力,不再互相通报成绩。
我原本对成绩很在乎,现在,成绩不再重要,我每时每刻只思念一个人,沥川。
中午我考试回来,想去打开水,发现开水瓶已经满了。
“是修哥哥替你打的。”安安穿着新的耐克球鞋,说。
“修哥哥在哪里?我要谢他。”
“刚下楼,你没碰到?”
我追下去,向修岳道谢。他说,不客气。
“你看了我给你买的书了吗?”
“还……没呢。最近准备考试,太紧张。我想我会很喜欢这个小说的。对了,为什么书名要叫《月亮和六便士》?”
“人人都想要天上的月亮,就是看不见自己脚边的一枚六便士的硬币。”
我惶恐,觉得他话中有话。然后我安慰自己,沥川只有常人四分之三的身体,沥川走路需要拐杖,脱光了的沥川,上身完美,下身性感,但上身和下身合在一起,惨不忍睹。总之,沥川绝对不是月亮。而修岳呢,修岳长得也不错,堂堂正正,很像唱义勇军进行曲的爱国青年。他外语过了八级,位列研究生保送名单,他成绩拔尖,得过我和冯静儿仰慕和艳羡的所有奖学金,他是学生代表,是校长的得意弟子。总之,修岳也绝对不是六便士。
结论,我要沥川,我不要修岳。
坚定了信念,我便铁了心,对修岳说:“谢谢你总是替我提水。以后请你不要再替我提水了。”
他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嗫嚅:“我……反正每天都要替自己提水,多替你提两瓶,……并不麻烦。”
“请不要再替我提水了。”说这话时,我的脸色是冰冷的,口气是僵硬的。我不喜欢他,就不能给他任何希望。更不能利用他的热情来占便宜。这不是谢小秋我做事的一贯态度。
回到寝室,手机响了,是沥川。
“考得怎么样?”
“感觉挺好的。你在哪里?”
“去机场的路上。”
“沥川,你一个人去吗?有人照顾你吗?”我但心他。出差在外,设施不全,这人半夜还要起来喝牛奶。
“怎么是一个人,八个人,全力以赴。明天后天我做两个presentation。你呢,你明天干什么?”
“明天考精读,后天考泛读。然后,买车票,回家过年。”
“这不是说,等我回来,就见不到你啦?”他在那边,明显地急了。
“是啊。我有半年没见我爸爸和我弟弟了,怪想的。”
“你光想他们啊,那我呢?”他说,“我到昆明找你去。”沥川对云南的知识仅限于昆明。
“哥哥,我的家不在昆明,在一座大山的背后的小县城里。”我说,“你好生开车,过完年我回学校再来找你。”
“过完年?那不是又一个半月过去了?”他沮丧地说。
“王沥川,”我连名带姓地叫他,恶狠狠地道,“现在你知道一个半月有多长了吧。”
我收线,看见萧蕊从帐子里探出头来:“哎呀,一直以为你失恋呢,原来不是失恋,是热恋。”
“闭嘴啦。”我爬上去,拧她。
“哇,王哥哥挺大方的,给你买这么好的大衣。”萧蕊对服装有直觉,一直嚷嚷说要改行做服装设计。
那件纯黑的羊绒大衣还是昨天去画展的道具之一。其它的衣服,我不好意思穿回来,就放在沥川的公寓里。就这一件,因为又合身又漂亮又暖和,好像量身定做的一样,便喜滋滋地穿到学校里来了。
“是很好的牌子吗?”我不知道,翻了翻大衣的领子。
“这是意大利名牌。怎么也得几千块一件吧。”萧蕊老练地说。
“不会不会。”我摇头。我身上穿过的任何一件衣服都没有超过五十块的。
“这种店子通常不会把价格放在衣服外面,而是放在荷包里。”她说。
记得当时挑衣服,试完了就买了,我没问过价,沥川也没问过价。
我掏了掏荷包,发现有一个小小的卡片,拿出来一看,吓了一跳。
八千八百块。
萧蕊点点头:“我估摸着也是这么多。你真是碰上钻石王老五了。”她摸我的脸,猫一样敏捷的眼睛:“嗨,求你一件事儿,下回认得他的朋友,介绍一个给我。或者他们家开派对,你带我去。”
“干脆我把沥川介绍给你好了。”我阴阴地笑。
“真的吗?”
“休想。”
14
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最后的两次考试。其间我照样到咖啡馆打工。每天晚上回到寝室,等待着我的,仍然是两瓶灌得满满的开水。我以为又是安安偷懒,让修哥哥干了,不料安安说,水是冯静儿替我提的。
我知道冯静儿很少亲自提水,她的水一向是路捷提的。
趁她晚自习还没走,我去谢她。她看上去一脸疲倦:“哎,客气什么。你每天回来得这么晚,天气也冷了,没热水怎么行。”
我说,那就替我谢谢路捷。
“路捷参加了一个外语提高班,抽不出空儿来。他的水还是我提的呢。”她笑。她一向志得意满,但今天的笑,不知怎么,有点苍凉的意味:“我们一直想请沥川吃饭,偏他不肯赏脸。他替路捷改的申请信挺管用的,好几个学校来函。我们选了芝加哥大学,人家答应免学费。你知道,像芝大这种学校,很少给本科生免学费的。路捷在国外有亲戚,可以替他担保。现在,一切就序,只差录取通知书了。”
“这不是天随人愿,皆大欢喜吗?”我替她高兴。
“是啊。”她的语气淡淡的。
“你呢,打算怎么办?”
“也打算考托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