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墓的饭桌设在大堂里,龙飞相公派了一个纸鬼去喊他们吃饭。
这纸扎人浓妆艳抹,涂着浓浓的腮红,穿着大红大绿,多看几眼晚上都要做噩梦。米步云禁不住道:“老翁,这是你的爱妾?”
龙飞相公的脸都绿了,道:“我是个死人,我又不能决定我的子孙们给我烧什么玩意儿。”
几人在饭桌旁坐下,就连狸奴也分到了一个单独的木凳,在上面乖巧地坐着。饭桌上摆满了酒肉,看起来跟阳间的一模一样。
除了戴生,其余人都不敢吃,生怕这是什么腐烂的食品,毕竟龙飞相公已经死去多年了。
龙飞相公看他们都不吃,难以理解,道:“你们还怕我下毒不成?这饭菜虽然隔了十多年了,但也是我墓里最新鲜的……”
他的话音未落,戴生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他原本在啃一块排骨,现在忽然觉得口里的肉不香了。
寒光淡淡一笑,人到地下,如同半鬼,其实也是能吃一些鬼的食物的。她问:“老翁,这些都是你的祭祀吗?”
“死了那么多年,祭祀早没啦。”提起不孝子孙,龙飞相公就挺颓废的:“三代以后,就没人了。就算是宗祠祭祀先祖,分到我头上,也没几个呀。这些吃食,以及我施舍的水粥,都是从城隍爷那里讨要来的。做鬼啊,也不容易。”
米步云道:“那您咋不投胎?还在这里受气?”
“投胎做什么?当然是当鬼自在。”他露出了诧异的表情,道:“不用考科举,不用愁田赋,不用生孩子,不用怕病痛。虽然我的墓里有点冷,但是比起投胎当人,我还是宁愿做鬼。”
他这一番话,倒是触动了寒光的心事,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龙飞相公:“这么说,当个鬼修也不错?”
“当然!我总算明白,为啥皇帝继位,先给自己修墓了。这墓啊,是越大越舒服,我该生前就为自己准备的。”他指着大堂里的陪葬品,道:“虽然比不上薛老婆子,但是咱自食其力,日子倒也过得去。”
呕吐完毕的戴生羡慕地抬起头:“老祖宗,我也想当鬼了,临死前给自己烧几十个纸扎美人,岂不是快活似神仙?”
“你给我闭嘴。”龙飞相公用筷子敲击他的脑袋,阴沉沉道:“给你烧个棒槌要不要?”
戴生:“呜……”
龙飞相公给猫夹了块鱼肉,狸奴嫌弃地移开了眼。龙飞相公似笑非笑,对寒光道:“老夫虽然久居古墓,却也知道外界的动闻。听说褚观主踹了黑山老妖的老巢?”
寒光漫不经心道:“那是老天爷劈他,跟我没关系。”
“那……”龙飞相公循循善诱:“褚观主怎么看待这位黑山老妖?”
老妖?寒光虽然占了人家的巢,但从未细想过这个问题。她忽然想起那块刻了字的匾额,倒有几分东方不败的味道。
她漫不经心道:“应该挺变态的吧。”
狸奴:“……”
龙飞相公一边用余光瞥猫,一边强忍着笑意,这个糟老头子其实坏得很。他故意道:“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没死,万一他……”
他欲言又止。
“嗯,没事,如今道观是我的。”寒光与他初次见面,也不想说什么实话,就随口道:“若是长得好看,我就留他铺床叠被;若是太丑,就送来给你端茶倒水。”
龙飞相公不觉干笑:“不敢……”
寒光道:“你紧张什么?”
他赶紧掩饰了过去,打了个哈哈,笑道:“玩笑而已,玩笑而已。”
.
吃过饭后,戴生又被龙飞相公催着去读书了。
地下不知日夜,才一会儿,米步云就闲的浑身难受,他现在特别能够理解戴生了。任谁在这种古墓里待下去,没日没夜的读书,不是疯了,就是考中进士了。
龙飞相公倒显得精神抖擞:“来啊,把老夫的麻雀儿拿来,咱们一起打麻雀。”
在这一带,‘打麻雀’就是‘打麻将’的意思,麻将起源于太仓的‘护粮牌’。纸鬼将竹制的筹牌取了过来,龙飞相公看了一眼,感叹道:“这还是老夫的陪葬啊,一直都是一缺三,今日总算是齐了。”
寒光会打麻将,但是华夏之大,麻将的玩法太多,这种原始的筹牌她更不会。她刚想拒绝,龙飞相公就痛哭流涕:“当鬼的寂寞你们懂吗?都怪我的不孝子孙,给我烧什么麻雀儿,他们倒是下来陪我打啊。”
一说到不孝子孙,他就没完没了。
寒光看这玩意实在是头疼,她想了想,道:“要不,我给你画一种一个人就能玩的牌?您老要是打麻将上瘾了,万一把我们扣留了,怎么办。”
“一个人?”老鬼有点心动。
“嗯。”寒光点头:“拿硬纸,还有剪刀,毛笔以及颜料来。”
纸鬼去取来了材料,寒光让他们将纸剪裁成纸牌的大小,然后模仿后世的纸牌,画了黑桃、红心等……纸牌上的几个字母,就用甲乙丙丁代替了。
寒光简单讲了下,然后教了他们几个单人玩法,以及斗地主。米步云提议,将斗地主改成斗老妖,更接地气。
龙飞相公目光诡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
“叫老妖。”
“不叫。”
“不叫。”
“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