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见城隍如此说,大喜过望,趁机道:“吴小姐,你不如趁陆判爷高兴,赶紧去投个好胎,你死都死了,还管这么多作甚。”
“我?我计较吗?”吴女仰天笑了一声,悲愤道:“我要的只是一个公道。”
“吴小姐,你此言差矣。”周源虚情假意地劝道:“你父母垂垂老矣,因为思念你,夜不能寐。若是他们看到了朱夫人,就恍如见到你一般,这不是成全你的孝道吗?你若是要死缠到底,反倒是不孝。”
“呸!”吴女啐了他一口,对周源怒目而视:“你也是个死人了,我拿你的命根子去喂垂死的野狗,也算是行善积德吗?”
周源:“……”他还没见过这么泼辣、不顾脸面的女鬼。
整个城隍庙的鬼神都被吴女吓了一跳,朱判最随和,赶紧出来打圆场,笑着道:“小姐别动怒,老爷啊,也是为你好,你莫要辜负了他老人家的一番心意。”
到底是官场上的人,三言两语,就赢得了宋焘对他的好感。
公堂之上,几乎所有人都在七嘴八舌劝吴女,别和陆判爷计较,见好就收得了。寒光听得耳边聒噪,她立在一侧,冷声道:“够了!”
一时之间,众鬼神住了嘴,齐刷刷看着她,仿佛她才是城隍爷。
宋焘第一次当官,也压不住寒光的气势。她快步走到公堂中央,看着众鬼神,道:“明明是盗窃尸首,欺凌弱女,强买强卖,却被你们说成好事一桩,天理昭彰,公正何在?就凭他是陆判吗!”
众鬼神顾忌她砍死了槐树精,不敢说话。寒光没忘这一茬,冷笑道:“一群神灵,纵容黑山老妖与兰若寺姥姥祸乱金华近百年,不敢支吾;如今枉受百姓香火,尸位素餐,难怪后人不祭拜你们。”
她转身看向宋焘,一身英气凛然,道:“宋老爷受理此案吗?”
宋焘初次上任就遇到这种情况,他也惊呆了,下意识望向朱判。他迟疑了很久,寒光不耐烦了,道:“你既然不敢,我为吴小姐做主。”
她俯身扶起吴女,握住她冰凉的手。周源跪在一旁,瑟瑟看着寒光。
寒光勾起一抹冰凉嘲讽的笑容,她指着周源,对宋焘道:“此人乃淄川的一个土地,身犯命案,宋老爷可不要放走了他。”
周源不敢相信她会这么说,瞠目结舌,指着她浑身发抖。
寒光携吴女的手,施施然朝城隍庙外走去,一青一白,如两道虚影,即将从宋焘的眼前消失。忽然间,寒光回首,看着他。
她轻声却有力道:“宋老爷,莫忘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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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女到了黑山道观后,小倩看她虚弱,照例给她吃了一些香烛。
客堂外,米步云蹲在地上,跟燕赤霞抱怨:“再这样下去,咱们改名叫黑山鬼观得了,这接的还是活人的活吗?”
吴女虽在公堂上泼辣,到了道观,却异样地安静沉默。她听到了米步云的话,抬眸看了他一眼。
米步云正巧也在看她,双目对视,忽然老脸一红,不自觉道:“好美……”
“美貌不是她的罪过,却成了她的罪过。”他身后扬起寒光幽幽的声音,一回首,果见寒光背着两把剑,朝这边走来。
燕赤霞一直抱手站着,见她来了,忙道:“观主,你要去陵阳吗?我跟你一起。”
“别。”寒光摆手,走到他们身边,低声道:“芳娘跑了,我寻思她可能会来寻仇。老米回头算一卦,燕兄你还要留着保卫我的财产呢。”
米步云有些不爽了:“观主,我可不是你的财产。”
寒光笑容一顿,皱眉道:“你是负资产。”
最近道观没什么收益,每天都在啃老本。再有十多日就过年了,希望道观能早日营业吧。
她走入客堂,吴女听到了这一番对话,低头想了想,起身道:“观主……其实我家也很有钱,这次不管成不成功,我愿意给道观捐了我的所有东西。”
寒光听了浑身舒畅,虽然她不是为了钱才帮助吴女伸冤的。吴女又叹了一声,道:“其实我真的是不孝的。”
“哦?”
“我承蒙两次未嫁而丧夫,在家里已是不详。”吴女苦笑道:“后来我因为容貌而连遭两罪,不仅破坏了家族的名誉,还让父母为我担忧。”
……
寒光默然片刻,对她道:“错的不是你,是这个世道。”
小倩带领诸人送寒光和吴女至山门外,忽见宋焘带着朱判还有两个鬼差,押着周源,对寒光行了一礼。
他抬起头,肃然道:“观主说得对,宋某人实在不该,忘记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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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神、鬼,御风而行,傍晚时便到了九华山下的陵阳。
他们声势浩大,十王殿的众鬼神不可能不知道。才到陵阳,便有童子来迎接,说是陆判大人有请。
寒光戴着墨镜,对童子一笑,道:“听说阎王在晚上审理案件,那么今晚子时,十王殿上见吧!”
十王殿不止有陆判,还有十大阎王,以及牛头马面、黑白无常,以及众多知名判官。只不过,陵阳这座十王殿似乎只有陆判才显灵。
她派人打听了一下,听说朱尔旦在牢房里关着,朱夫人每日去十王殿磕头。末了,她对吴女道:“你去见一见你的父母吧。”
吴女吃了些香烛,功力大涨,能够在人前现形。宋焘派了一个鬼差保护她,他与寒光,继续商谈状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