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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到她的行踪了。”
下属把君晓在法国的位置发给池野。池野点了根烟,迎着凛冽的寒风,快步走向机场。
华灯初上,路边的舞厅音乐靡靡,富丽堂皇,他看到形形色色郎情妾意的华服男女穿梭其间。
他驻足,又想起了君晓。
那个时候,两个人刚刚发生关系,晚上缠绵完,就到街上去幽会。路过舞厅,君晓竟然心血来潮地问他:“会跳舞吗?”
他一愣,如实摇头。天天打打杀杀,怎会这种风雅上流的东西。
君晓百无聊赖地踢着地上石子,不死心地望着里面的笙歌曼舞:“想跳舞。”
“那我陪你。”
他笨拙地站在原地无所适从,看她在舞池中央旋转,像热烈盛放的红玫瑰,无数男人为之倾倒,邀请她共舞,他心中吃醋,为了宣示主权,只能迫不得已和她共舞。
五色灯光迷离人烟,衣香鬓影中两人四目相对。他的舞步蹩脚而滑稽,只顾看她风情流转,艳光四射。
他一个黑帮杀手,竟然陪一个异国女子,在名不见经传的舞厅里跳探戈,这是多么荒诞又疯狂的事情。
但是只要她开心,他什么都愿意做。
“笨蛋。”她香甜的气息就蔓延在他的鼻息下,危险,而又迷人的,“你踩到我的脚了。”
他如梦方醒,红着耳朵,红着眼睛。
因为有这么多美好回忆,所以他有恃无恐地相信,她跟别人寻欢作乐时,也当然会想起他。
静谧雅致的法式餐厅因着两位佳人的到来满室生辉。一个红裙如火,性感妖冶,一个美式复古,矜贵优雅,宛如红玫瑰与白玫瑰,赏心悦目。
君晓翩翩落座,对面的红裙女郎仿若绅士般执起她的手深深一吻:“维纳斯,每次见到你都能让我惊艳。”
君晓抽抽嘴角,收回手:“索菲雅,小心我告诉你老婆。”
索菲雅意兴阑珊地拂了拂鬓边的金发。
轻柔的蓝调音乐浅斟低唱,贵宾卡座的位置刚好可以俯瞰广场全貌,白鸽纷飞。树枝吊灯柔和的光影映在君晓脸上,淡绿色的光和她幽邃的眼眸相得益彰。
西装革履的侍者端上摆盘精致的法国菜,就像地道的法国花园一样一丝不苟。
索菲雅端起晶莹剔透的红酒,和君晓轻轻碰杯,红唇浅啜。
“亲爱的,这么长时间没见,有没有想我?”
君晓放下酒杯,毫不客气:“你再这样讲话,我要吐了。”
跟对面这个不着调的女人相遇,属实戏剧。索菲雅是个同性恋,起初在夜场遇见君晓想和她寻欢作乐,但君晓果断拒绝,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异性恋。
但索菲雅热情如火,张扬开朗,两人又兴趣相投,久而久之竟然成了闺中密友。索菲雅的父亲是意大利最有名的军火商,她经常代替父亲走交易,所以君晓想她应该能帮上自己。
索菲雅双腿交叠,红裙开叉的幅度恰到好处,风情万种地夹着烟,倾听君晓此行目的,眼波流转,轻启红唇,吐出一口烟圈。
“简,我可以借你一些军火。”她漂亮的手指轻掸烟灰,“但我也不是慈善家。”
“剩下的我会买。”
索菲雅绽开笑容:“可以给你友情价。”
君晓心中无奈,她还是这么无奸不商。
“你想要的,布莱恩不是都给你了吗?”
君晓目光一凛:“他的人,我放心不下。”
如若她想要另起门户,自己掌权,那些男人半路易主,一定不会安分守己。
“他不过是我扳倒池野的工具而已。”
索菲雅意味深长地睨着她:“简,你怎么不自己杀了池野?何必大费周章。”
君晓心头一跳,如鲠在喉。
她也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似乎有很多次绝妙的机会可以杀他,可她都没能下手。是因为那几不可微的依赖?还是潜移默化的习惯...还是问心有愧的亏欠......
攥着酒杯的手指渐渐收紧,她抿抿唇,敛下心神,压下所有愚蠢的伤春悲秋。
既然她下不了手,那就交给别人好了。
“布莱恩的人我信不过。”君晓开门见山,商量试探,“我觉得你的保镖和打手不错。”
索菲雅大方道:“如果你能给他们可观的价格,那么他们很愿意跟随你。”
价格对于她来讲不是问题。给钱卖命,公正清白,没有不可控的人情纠葛,反而是最简便也最安全的方式。
“谢谢你。”
两人在门外道别,索菲雅依依不舍地贴了贴她的面颊:“能帮上你的忙,我荣幸之至。以后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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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的街道空旷寂寥,君晓一个人踽踽独行,望着地上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这里是她的故土,她理应感到归属感。等到池野死了……她就在这里建立一个属于
', ' ')('自己的势力和政权,再也不用远走他乡,怀念故土。
可是,在中国生活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长城古镇的景色,山川河流如诗如画,是她在现代化都市不曾体会过的风土人情。以往池野照顾她,和她吃饭都会去西餐馆,但她私心觉得,中国菜确实比故国要色味俱全。
她心中一沉,意识到今天想他的次数太多了,必须悬崖勒马,及时止损。
不同寻常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君晓意识到不对,警惕地摸向腰间的枪。
转身,夜色中不知何时立着一个悄无声息的身影。那身影步步走近,君晓蓦地举起枪。
下一秒她脸上血色尽失,怔在原地。
池野。
她难以想象,他跟踪了她多久。
夜风吹起他的头发和风衣,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如同一尊雕塑静静凝伫,眼中沉沉郁郁深不见底,又没有一丝波澜。
“过来。”
他动了动面部肌肉,声音还是极力隐忍的镇定。
他命令般的语气让君晓更为反感。
他却提高声音,发怒的前兆:“过来。别让我重复第三遍。”
他几步走到她面前,她的枪口就牢牢抵在他额头上。
“想杀了我,是么?”池野嗤笑一声,眼中沸腾的情绪在月色中逐渐明晰。
他迎着她的枪口,如视无物又往前走了两步,她反而戒备地后退一步。
“那就开枪吧。能死在你手上,也算我的荣幸。”
他猛地一声怒吼,让她心神俱颤:“来啊,对我开枪!”
他握着她的手,对准自己的额头,按住她的手指,抵在了扳机上。
他在赌,赌她对自己有几分感情。
“对我开枪。”
他攥着枪口缓缓下移,而后张开嘴,将枪头吞入口中,不像是饮弹,反而像情人之间缠绵缱绻的接吻。
“把你的子弹,射入我的喉咙,我们合二为一。”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模糊的音节:“我甘之如饴。”
她拔出枪,扔在地上,有些挫败地捂住脸。他毫不留情地揪住她头发拖上车。
一路上,他紧紧掐着她的肩膀,她能感受到他努力隐忍的怒气。他力道之大几乎要把她的骨头碾碎,她痛得皱起了眉。
“放手!”她拼命挣扎,更激起了他的愤怒,把她甩进屋子,抬手一巴掌便打到那俏丽的脸上,脆弱的肌肤登时红了一片,血从她的嘴角缓缓流出来,然而她的神情依旧不甘高傲。
“那个男人是谁?”他存着仅有的耐心,试图和平交流。
她却满脸桀骜,从鼻间嗤出一声:“关你什么事?”
他抬手又是重重一巴掌甩下来,打得她险些站不稳。脑中嗡嗡作响,血不断从口鼻中涌出。
他捧起她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逼视着她,用令人恐惧的温柔诱哄般地问:“他跟你什么关系?”
她却冷冷地笑了,长发凌乱地散下来,遮住她半张脸,愈发衬出那双冰冷彻骨的眼。
她冷冷地,而又嘲讽地看着他。
仿佛她才是胜利的主宰者,他只是一无所有无能狂怒的阶下囚。
嘲笑只有他一个人牵肠挂肚,痛彻心扉,痴心妄想,自作自受,醉生梦死,自作多情,不得好死。
愈是不安,便愈是想证明自己,愈是无力,便愈是想抓住,愈是爱,便愈是极端,他抓起她的头发狠狠往门框上撞去。
砰。令人惊心的巨响。
殷红的血从她额头上凝滞而下,遮住她的视线,痛觉麻木,眼前五色交杂,世界天旋地转,没了意识。
血承受着他的挫败,从指缝间汩汩流出来。是他能抓住她的唯一痕迹。
她倒在地上,感觉到冷硬的枪口抵住了她的太阳穴。
她从发间看他,眼底平静一片,古井无波,甚至有了决绝的解脱。
她说:“你杀了我吧。反正你早就想让我死。”
凝望着她的神情,他突然觉得,自己不像一个为爱痴狂的情种,而像一个玉石俱焚的屠夫。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她是他的洛丽塔,他的白月光他的红玫瑰,是世间最美的。他永远记得她顾盼生辉地对自己笑,穿着最明艳的舞裙,戴最名贵的珠宝,骄傲地扬着头颅,去赴城堡盛大的舞会。
他竟无可救药地觉得此刻残败不堪的她也美得不合时宜,无以复加。就像那执迷不悟的亨伯特,只要看她一眼,万般柔情涌上心头。
对,他应该爱她,不应该杀她。只要一往情深的爱,便不会有痛苦不堪的恨。
他永远爱,她永远美好。
于是他扔下了枪,满目的血色中,竟然痴痴地看着她笑了。
她憎恶忌惮地瞪着他——这个疯子!
他捧起她青紫红肿的脸,虔诚深情地吻了下去。
“我的洛丽塔,我怎么会
', ' ')('杀你呢?”
喃喃自语的表白像是魔咒梦魇,缠绕住她四肢百骸,无处可逃。
他抚摸着她染满鲜血的脸,温柔地把凌乱的鬓发拂到耳后。
说出的话却让她如坠地狱。
“我们一起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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