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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只是恢复记忆那么简单,那会让一冬产生看戏的,如同旁观者一般的不真实感。只有同样的经历和同样的灵魂,才能塑造出同样的人。
如果在原来的世界,卢玳有成千上万种方法,达到自己的目的。但他并没在自己的世界,尤其师父去世的时候,卢玳还只是个炼气期小笨蛋,他根本连师父的生平都不了解。如何夸口让师父回来呢?在把飞剑残骸里的一点心魔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研究了一遍,卢玳有了个想法。在让他吞噬了五火道人的心魔后,这个想法最终完全明确了。
心魔,这个让所有正道修士谈之变色的存在,他将修士们引上歪路。直接作用在神魂上的心魔,实际上并不会伤及神魂本身,只是让神魂蒙昧自我。心魔是一个记录着修士一生言行,比修士本身还要记忆深刻与清晰的存在——就算是修士,记忆也会模糊和遗忘,更不用说,人本来就是一种连自己也能欺骗的存在……
绿豆本身就是师父的心魔,现在的一冬又还小没有任何防备能力,他的进入毫无阻碍。在卢玳的约束下,绿豆不会做出任何将一冬引人歧途的事情,他只会用自己的能力,让师父重新经历曾经的过往。
当然,重来一次的师父也可能会选择不同的道路。到时候卢玳会直接抹去一冬的记忆,重新来过,总会等到他的那个师父的……
川云仙宗,随着搬迁的结束,宗门里的众人渐渐恢复了秩序。不过这也是仅限于山门内的秩序,整个川云仙宗上到关问己,下到洒扫的仆役,都对他们的新家充满了好奇心。这可是哲勒山大福地啊,上一次在福地开启的时候进去看的,也就是核心的那百多人,现在整个家都搬来了,这可真是……
谁都想漫山遍野的去撒野,可是长辈们却把众人都约束在了山门里。因为川云仙宗的上层都很明白,这个大福地本质上依旧是卢玳的,勉强算是双方共有。他们现在搬进来了,一方面他们本身也不能胡乱开发大福地,另外一方面他们和卢玳算是还在磨合期,到底怎么开发应该先和卢玳商量。
可没想到卢玳一出关就跑了,只有关铃看见了他一眼,关问己都没赶得上和他说一句话,偏偏关铃还忘了说正事了。正在关问己和他姑姑说话,询问到底怎么回事的时候,一枚传讯飞剑飞到了他的头顶,看过飞剑的讯息,关问己的眉皱了起来。
半刻钟后,在山门的川云仙宗众长老,再次在得到讯息之后,聚集到了正殿。
“掌门相召,不知何事?”最先发问的是座位距离关问己最近的一位长老,五劫散仙赵佗。原本赵佗一直游历在外,寻找各种材料炼制抵抗天劫的法宝,但得到宗门搬家的消息,立刻就早早赶了回来。近日他已经下了轮回重修的决定,正在欢欢喜喜的“处理后事”:把自己的洞府、徒弟、灵兽等等托付给门派里的友人,他一旦轮回,就会被接引回山。
为防万一,他转生后并无灵根或者灵根驳杂,赵佗最后的准备就是炼制一种重塑灵根的仙药。赵佗没有卢玳的运气,寻不到熔融草,想制出如此逆天之物,几乎他全部的资源累积,以及五劫散仙的八成修为,大概都要用在这上了。
赵佗已经差不多准备好了,就要开始闭关炼丹。但看关问己的表情,宗门里显然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看来他炼丹的日子要推后了。
关问己叹了一声,掷出一枚传讯飞剑,飞剑一闪,其中的讯息,已经传入了众人的脑海中。顿时,所有长老的表情都和关问己一样了。
“怎么有人打起碧乐丘小福地的主意来了?”关铃也在众长老中,依旧一身男子装束俊雅非凡。
“八成是因为狐王天锋收容了不少妖怪。”
“那不是该当的吗?这事情闹得已经有些过了。”赵佗叹一声,既感慨,又愤怒。
“……”在座的川云仙宗众长老都收了声,压抑的沉默在正殿中蔓延。
不只是一直没有参与到灭魔灭妖战场中的他们,在外边打生打死的人,也不是没有意识到事情过头了的。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发展得已经超出几乎所有人的控制了。现在表面上是正道联合鬼道,与魔、妖的斗争,实际上正道自身的纠葛也同样因为这次的争斗具现化。那是明面上不见血,但是暗地里盘根错节,如树根如蛛网,又如泥潭,陷进去就出不来的争斗。
芸怀东洲万年以来,不能说是平静无波,但最多也只是小有涟漪。但长久的平静,带来的就是水面之下的压力无法释放,一次大爆发是在所难免。就像是凡人的帝国,极盛之后,代表的就是衰败和动乱,修真界其实也该是如此。
忽然,关问己心有所感——万魔阵终于在芸怀东洲成阵,那本该是一场正道修真的灾难,可又何尝不该是正道修真的一场涅槃?那是该有的劫难,也是该有的正道修真所积蓄力量的爆发,那才该是正道灭魔。最终会有门派衰败,也会有门派崛起,成为一场新的轮回。
但卢玳横空出世,哲勒山大福地碾碎了万魔阵,这表面上让正道修真逃过一劫。但实际上,正道的劫难只是变了个方式与模样
', ' ')('。而川云仙宗接受了哲勒山大福地,成为了万魔阵破灭之后,最大也是唯一的受益者,川云仙宗要怎么办?也加入这灭魔同盟,“顺势而为”吗?
关问己闭着眼睛,双手拢在袖中,他在掐算着什么,可每次的结果都是一片朦胧。事情太大,他自身也牵扯在内,于是就成了天机不可泄露了。既然推算不出,那就只能凭着自己做出选择。
慢慢睁开双眼,关问己已经有了决断:“我……不准备加入这所谓的清缴碧乐丘妖孽之事,不只不参加,还要把之前派出去的门人都召回来。”
“掌门!”蔡啬大惊,他是跟着关问己一起的历劫之人,在川云仙宗搬家的时候,他也是多方斡旋解释的人,他很了解现在川云仙宗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里,“我们本已经是众矢之的,现在这样岂不是……”
“他们找碧乐丘的麻烦,哪里是为了灭魔。不过是现在零散妖魔都已经不见了踪影,去攻那些明摆着的魔山魔岛,又心疼自身的损失,结果就盯上了狐王,虽然知道狐王也是个硬钉子,但攻打妖怪可是比魔修要合算得多。甚至……早就有不少宗门看狐王不顺眼了吧?这种事,我们川云仙宗不参合。”关问己一拍桌子,明确的说明这件事再也没有商量的余地。
狐王的高傲其实也是祸根之一,但体质特殊的关问己也被很多人说成清高。要不然如何呢?手指头动一下都会被人当做某种暗示,那糟心的滋味不是寻常修士能理解的。
在场的长老彼此议论,虽然有忧虑的,但多是担心川云仙宗被其他门派所孤立。虽然也有觉得碧乐丘是挡不住正道修真的,没必要这么认真,到时候去捡便宜不好吗?可大势所趋,现在也不好说话。
关问己没有告诉众位长老的是,他不只准备撤回人马,另外还要给狐王示警,不过那就是他私人的暗示了。
就在川云仙宗明确表明不参与攻打碧乐丘小福地的消息传回之后,灭魔联盟的正道修真顿时是一片哗然。就像蔡啬说的,川云仙宗确实已经成了众矢之的,多少人看着他们眼红不已。有人损失在万魔阵里的宗门,这种眼红只会加倍。
五年来,他们并不参与灭魔,更是引来流言蜚语无数,现在他们家搬完了,竟然还想置身事外?一品二品的仙宗不高兴,觉得这是川云仙宗想要闭门发展,好早日参与分割芸怀东洲最高端的这块势力。三品和三品以下的宗门更不高兴,福地这东西原本大家都没有,都想要,现在你有了,于是就不愿与我们为伍了?
这些渐渐对川云仙宗由眼红到愤怒,甚至敌意的个人与宗门,不是没有看出眼前正是芸怀东洲正道修真的一劫,但是,他们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立场,不同的出身,不同的利益,这导致了他们选择了和关问己不同的应对方式。他们中的一部分是逼不得已,有的人只是顺势而为,还有更多的,尤其是那些底层的个人与宗门,渴望在这场可能颠覆一切的灾劫中,应运而生!
外界的风云更加诡厄,卢玳已经把自己和一冬安置在了一个偏僻处,这里原本该有一条灵石矿脉,但是已经被开采一空,只留下一座光秃秃的石头山,和一片衰败的枯草。卢玳在这里给自己挖了个洞府,一边随手抓这里的石头雕刻小东西,一边守着昏睡的一冬,洞口的仙阵,遮掩了他和一冬气息。
已经快要两个月了,卢玳高兴于一冬中途一次都没有醒过来,该说师父果然是师父,他从来都不会走岔路。突然,卢玳感到一丝非常淡的魔气,可是却又是他熟悉的魔气。他赶紧扭头,绿豆从一冬的眉心直接蹦了出来。
卢玳把他接住,极为快速的磨蹭了两下:“做得好,做得太好了,做得非常好。好,晚上的一次提前给你了。”绿豆满意得吐了个泡,跳回卢玳心口去了。
随着绿豆从一冬的眉心脱离,那熟悉的从移动身上散溢的魔气,也快速消散,在绿豆回到卢玳胸口里的同时,一冬也睁开了眼睛,他看着卢玳,张口道:“唔鲁嗷。”
——此乃一冬,一岁半的妖怪,距离正常化掉横骨能够说话,还有九百九十八岁半。
“斯虎!”但卢玳无所谓他是不是能说人话,他知道,这是师父。
“斯虎!离谱单丝,离设冷换卷四了,懒猴无……咳咳!”卢玳动了动舌头,“师父,你别担心,你是轮回转世了,我又找到了你,并且通过一件法宝回复了你的记忆。你不能说话这个是我的疏忽,不过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对了!我知道去找谁了!我们这就走!”
卢玳把一冬揣在怀里,就出了洞,外边布置的阵法也懒得收了,坐上银麒玉辇,用最快的速度向着他认为知道有办法的对象而去——那就是他认识的最大的妖怪,狐王天锋。
“……”师父/一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六十九半生后的相遇
完全没有说话的机会,虽然说话卢玳也听不懂,坐在银麒玉辇里,一冬龙脸上的表情呆呆的。过去和现在在他的脑海里交织,他的意识是朦胧的,慢慢的,现在变得更加清晰……在作为人子之前,他好像曾经,有一位妖怪母亲,那时候的
', ' ')('他也并不是人。
只是随着渐渐长大,便把那件事当成了孩提时的幻想。但看来,并不是庄周梦蝶,而是蝶梦庄周。
一冬或者是悦真子虽然感慨,可也不过一掠而过,蝶和庄周都是他,师父观察着自己的龙爪,有好奇有了悟,但并没有厌恶或者焦虑,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追根究底的。他抬头,看着卢玳,之前的那该是他的前世,但一头小妖为什么会突破轮回的限制,看透往事,大概就要着落在他的徒弟身上了。
——应该是卢玳,他都这么大了,认不出来了。
卢玳拿出纸和笔,放在师父跟前。师父一伸……伸出来龙爪一只,想握住毛笔实在是太难为他。师父抓了一下就无奈的放下笔,同时却在笑。不是那种因为人与妖的变化,不是沮丧的自嘲的笑,反而像是遇到了好玩的事情,他挺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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