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陈夫子冷冷的大声的呵斥了一声,把众学子的喧闹声给压了下去,这才笑呵呵地往后一看,做了个请的动作,“谢先生请!”
这态度要不要变化那么快呀?
这看的荀巨伯不由和同桌的祝英怜说了一句,“真是奇怪!之前陈夫子不是跟马文才他们一样,很是反对谢先生的吗?谢先生来的时候都不出门迎接,听说之前还和山长反抗来着,现在怎么……”
荀巨伯未尽的语意,祝英怜自然明白,看陈夫子现在对谢先生的殷勤模样,真当是亮瞎了眼。
看陈夫子这样子,莫不成是看上了谢先生,呵呵……她可记得谢道韫的夫君应是王羲之的二子王凝之来着!陈夫子注定是单相思了。
而此刻,谢道韫冲着陈夫子笑了笑,翩翩有礼地道一句,“有劳了!”
“小,小事!小事而已!”陈夫子顿时看直了眼,舌头都捋不直,结结巴巴的开口,“谢先生,请!”
见此,谢道韫友善地笑了笑,坐在了台上,开始了今天一天的讲课,说话温和却也带上了几分威严,“博弈之术,若不亲手过招,无以评判。”
“现在你们就一一上来与本席对局!”谢道韫淡淡的说道这时,便顿了顿,“若是谁赢了本席,品状排行自然名列前茅!”
谢道韫的话音一落,陈夫子便立马接了话,“谢先生说了!有谁请对第一局啊?”
“我来!”
众学子扭头一看正是王蓝田,他阴沉着脸色,一看便知,心情极为不好。看到他这副样子就知道他是要惹事!
“请!”谢道韫没有多说什么,她心里明白,虽然现在学子们都服了软,但是心里都是对她有不满的。
王蓝田冷冷一笑,衣摆一掀,毫不客气的坐到了谢道韫对面,未等谢道韫说话,执起白子就狠狠的压在了棋盘之上。
此举看得谢道韫一怔,看着对面的王蓝田,皱起了柳眉,不语。
“怎么?才下第一子,谢先生就认输了!”王蓝田本来就是上来找茬的,当即立马出言嘲讽。
“初学入门者皆知,起手一方得应先下黑子!”谢道韫看着王蓝田下的那颗白子,不知是哭是笑,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
才女浅勾起唇角,目光灼灼,言辞凌厉,“足下,大概是从小随意惯了吧?”
此话一出,王蓝田一时语噎,不知说什么是好,偏偏在这时,荀巨伯放肆取笑的声音响起,“先生说得好,他本来就是那种无法无天不懂规矩的人!”
不知是不是眼花了?或是错觉。那一刻,王蓝田的眸子中竟有一闪而过的泪光,委屈而不甘……
可一眨眼,谢道韫便见着对方恼羞成怒的把袖子狠狠一甩,便下台去了!看来是错觉……
不是错觉,王蓝田是真的想哭!他本身不是什么大男子汉,他今年才十八,男子二十行冠礼,赐表字。他还未行过冠礼,虽然早有了字――蓝田。可说到底他还是个孩子!
他本来是想讥讽谢道韫,折腾谢道韫的。不管输赢他都会闹上一闹,却被谢道韫反打一耙!
王蓝田狼狈地下台去,看见台下学子们一个个嘲讽的脸,觉得自己就像个小丑,就是个供人取乐的笑话。那种自暴自弃的感觉,在看到马文才的瞬间,顿时更加强烈!
马文才此刻这捻玩着棋子,看到他这副狼狈样子,更是露出了讥讽不屑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姿态好似在说他是如何无用废物!
马文才从来不知道,王蓝田对他最多的不是怨恨,而是嫉妒!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优秀?文武双全,相貌堂堂,而且家世优越,得到如此丰厚的培养!一出生便是被认定继承家业的嫡长子!独子!
高高在上的马文才,怎么会知道他这个卑微的嫡子的怨恨?
别人家的嫡子都是贵不可言,偏偏他王家的嫡子贱如草荠,更何况他不是长子!他只是第三子!
琴棋书画,君子六艺,马术武功!你以为他是真不想学,他是想学却不能学!
他父亲宠极了庶母,而他庶母又是个心肠歹毒的,野心又极大。他身为嫡子,自然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毕竟按照传统,他才是最有可能继承家业的人!
这么多年,所有的学习,他都是自学而且是偷偷摸摸进行的,在外又要装作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厌倦读书,不堪大用!不然他能活到现在?
为了逃避庶母,他才千里迢迢跑到这尼山书院中来学习,功课学问他通通落了众学子一大截!毕竟这些学子都出生于贵族,来之前都有家师进行教导!
他只能暗中努力,平日也不敢表现出用功的样子,毕竟庶母可是暗中有眼线的。但跑到尼山书院来以后他总算是多了些时间,也有人指导读书,比以前好了不少!可他终究是比不上其他学子……
他从前从未碰过棋……
没人知道他心中的卑微感!高高在上的王蓝田心中的卑微感,他就像个小丑,不懂诗书文章不懂琴棋书画!他真真正正的成了个草包!
这又算得上什么事!
王蓝田神游着坐回了座位,看向一边似被光芒围绕的马文才,更觉耻辱,狼狈地扭过了头,正看见前面侧坐的祝英怜,更厌恶,无地自容!
祝英怜,也是和马文才一样!
似是察觉到他的目光,前面的人儿侧过了脸,一双桃花眼很平静,没有嘲讽的意味。而后很快又转了回去。
王蓝田怔了一下,自嘲的勾了勾唇角,怕是祝英怜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罢!
他就是个小丑,就是个笑话!还在那里顽固的守着自己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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