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文才兄。” 王蓝田的声音压抑着几分不满,生生落入马文才耳朵中。
他从容地转过身,到了床边坐下,准备就寝。边上的马统默契地关上了窗,吹灭了几支蜡烛,一时屋内暗了不少。
对于王蓝田的不满,马文才心底早就有数。可那又如何,他马文才又怎会惧一个小小的王蓝田?
他向来骄傲,不会在意旁人的是非看法,亦是不屑于。
他高贵的门第出身已决定了他凌架于旁人庶人之上的现在未来,呼风唤雨拔弄风云,玩弄他人于手掌之中……
这杭州城中,他是天,他是地,他是杭州城中最大的贵族公子,他是被众星捧月,谄媚奉承的对象,是压在别人头上高高在上的阶级代表人物。在这杭州城他想办的事,没有办不到的!
因为,他是太守独子,也因为,他是马文才!
马文才从来不把王蓝田放心上,在他眼中王蓝田也不过是一个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的玩意儿,随时可以替换。讨厌不满他马文才的人多了去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而且到最后,那些不满他的人,还不得一个个奉承他,围着他转,供他驱使,给他做事。
而且对王蓝田,马文才之前并没有收为己用的打算,因为王蓝田表现得太无能。直到那天,他想让他见见血,收拾收拾他的一通的时候。虽说他那天并没有用心,可王蓝田这个废材却躲开了他的箭。
这令他有了几分兴趣。他觉得,王蓝田身上一定能找出什么好玩的事情来,王蓝田其实在藏拙!
但王蓝田看上去嚣张,骨子里却十分胆小谨慎,放得下身段,能屈能伸,却不如死对头祝英连更有意思,便放过了些他。
正如马文才所想,王蓝田性子胆小谨慎,不敢违背他。可之前应承马文才的大多是被现实磨去了棱角,身份低下的人,麻木理智,怯懦识趣。而王蓝田却是从小骄纵,少有吃亏。他身为一个十八岁的少年人,心性多变不稳,心思变化之快,叫人难料。
王蓝田在外是风光极了,到了马文才面前是唯唯诺诺,一副连气都不敢喘的样子,听见马文才叫他睡长椅,当即点头哈腰,好好一个公子哥居然动作十分麻利地收拾了床铺到长椅上去。
“马统,不用你伺侯了,下去休息吧!”马文才挑了挑眉,随口吩咐,见着王蓝田的动作,心道,算他动作够快,不然,拳脚可不长眼。
“是,公子!”马统恭顺地将茶盏收拾,换了新的,听见马文才的吩俯,当下便躬身了出去,出去时一脚踩在了王蓝田的脚背上,痛得王蓝田直咧嘴,但也不可改多言。
马文才向来随性,虽说这天才刚黑,但马文才也是说就寝就就寝。
今天明天的功课马文才在很久以前便学过,也早在他人玩闹之际温习过了。若是旁日此刻他是在点灯读兵书,推演策略战术,决不浪费一点时间。但今日他的心思有点乱,这几日发生的事太多,祝英连这个人物叫他思绪纷飞。
他再是才华横溢,也左不过一个区区十八的少年郎。两日来,箭射王蓝田,威振书院,收服众学子,试探祝英连,收卖陈夫子,给山长留下好印象,与祝英连的比试。
如此之多的事,个个捏拿尺度,费心费力,只因为人心易变,也因为他有了个对手。他有些乏了,决定放松一下自己,明日再行计量。
不过,马文才知道,不止他一人乏,在最西边的宿舍那住着他的对手――祝英连,祝英连这几日做的可不比他少,一定也乏了。
――亥时。
硬绑绑的长椅硌得一身娇贵肉的王蓝田难受得要死,从戌时折腾到亥时,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
而且长椅又窄又小,上面搁上个高高大大的真公子哥王蓝田,那可真勉强!若是祝英台,和只比祝英台高挑了一些,仍瘦削柔和的祝英怜来睡,才差不多。
再说还有个马文才虎视眈眈,王蓝田哪敢发出声响惊扰马大爷休息呢!只好处于水深火热之中,不得解脱。
因为马文才而动弹不得了一两个时辰的王蓝田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慢慢开始小心地活动了起了身子,见马文才没反应,松了口气,加大了动作。
“咯吱!”年久失修的长椅,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吓得王蓝田立马不动了。
寂静,分外寂静。寂静的夜里,王蓝田甚至能听到窗外蝉的声音。
他听了许久,没有一丝声音,松了口气,准备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
猛地,他僵住了,抬着头望着一处不动。
一双黑亮的凤眸,正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感情。
月光隐隐约约地投射进来,映出了站在他眼前的这位少年,身形挺拨,如松如柏。
“文,文才兄……”王蓝田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口水,颤巍巍地喊道,随即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哼!”马文才冷哼一声,面上流露出不耐与厌烦的神色,薄唇紧紧抿着,那诡异凶狠的眼神叫王蓝田一激灵。
“文才兄,我这就滚!”王蓝田其实很聪明,当即连爬带滚跑出了寝室,连鞋都不穿,便投入了深深的夜色之中。
晚上黑点怕什么?马文才是真正的可怕呀,王蓝田十分清楚这一点,如果不马上溜的话,他的下场,绝不止被赶出寝室门这么简单!
今晚的亥时,伴着浓浓的雾气,仿佛预示着什么!今晚,似乎,并没有王蓝田想的那么简单了。
亥时的夜色已是颇深,学子大多已就寝。可在这小径的薄雾中,隐约出现了个人影。
“啊欠!”夜晚的寒气重,引得那人打了个喷嚏,那人的身子还不住地颤抖,仔细着一看,他身上竟只穿了件亵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