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道士一看,逃跑的这两个必是他们要追的,四处唤人,七八个人跟在后面追个不休:“小贼往哪里逃!”
两人都不熟城中路,才跑了一程路,就绕进个死胡同,谢玄抬头看看墙壁,往后退两步:“我要跳了。”
小小紧紧闭上眼睛,两条腿盘上谢玄的腰,胳膊穿过他腋下,谢玄双手撑开,猛然起跳,轻轻一下就跃上了墙头。
等那几个道士追来,胡同里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二人就躲在墙后,小小轻声道:“这下怎么办,城门口肯定查得更严了。”
谢玄眉头紧皱,依着他的心气,当真要绕回去把一阳观给烧了才好,可眼下要紧的不是生气,还是先救李夫子。
片刻问道:“市集在哪儿?”
小小跟着曹瑛娘去过,指了指方位,谢玄拉住她:“走,咱们去置办点东西,光明正大的出城去。”
谢玄带着小小拐进一间布料铺子,指着柜上颜色好看的布料,这个扯一些,那个扯一些,零零总总十几样,看看还不够又要了十斤棉絮。
这么多东西,他们自然是拿不走的,让掌柜的派车送他们出城,给了一点银子,又让车拐到点心铺子里去。
谢玄虽穿得寻常,可出手一点不小器,伙计忙前忙后,还满面赔笑:“曹公子,这些可够了?”
“再添些点心吃食,烧味腊味什么的也多切些,什么猪头肉、烤鸡、烤鸭子,我这是头回上姐姐家去,礼可不能带薄了。”
伙计还道谢玄和小小头回出门,这是手里有钱,就胡乱花用,买了这么些空占地方的东西,送到姐姐家还不落埋怨,可他一抹嘴:“得了,立时就给您办下。”
小小整个人靠在软棉花包上,手里拿着个小竹签,一块块片好的烧味卤肉包在油纸里,竹签一插送进嘴里。
自己吃一口,还不忘给豆豆塞一口。
谢玄搭着腿,仰面靠在车上,开了一盒花酥点心,捏一块送到小小嘴边:“吃。”
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前头一个赶车的,后面跟着个伙计,两人靠在棉花包中,又有吃又喝,别提多滋润了。
走到城边,伙计打点兵丁:“差爷,咱们送货的,还要赶着回城呢。”
守在城门口中的道士倒想过来瞧,可一看这架势就不像两个小毛贼,伙计伸手赶了赶人:“这是曹公子,打外乡来看他家姐的,可别碍着人团圆。”
这样一说就更不是了,轻轻松松放他们过关。
谢玄和小小一路吃着喝着,顺顺当当出了城门。
豆豆乖乖趴在竹篓中,时不时张张嘴,叼过一口肉就吃,吃得蛇嘴流油,吃了一块又要一块。
正当它摇头摆脑袋,等着再吃肉时,从竹篓口处塞进来一个大馒头。
谢玄歪头看着竹篓里的小蛇:“你也吃点素,这都是买给小小吃的。”
说完把帘子一盖,不让小小再塞肉进来。
豆豆昂着脖子等了半天,知道这是没肉吃了,尾巴尖一抽,把馒头抽到一边,过了一会儿见布帘真的不开了,又游过去,缠住馒头大口吞起来。
瑛娘看小小谢玄跟在陆子仁车后进城,扭身回到屋内,煞白了一张脸,对丈夫说道:“没想到,竟是那个……那个姓陆的混帐。”
就是原来不往这上头想,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心中自觉是自己带累了丈夫,若是李郎有什么三长两短,她也不会独活。
李瀚海与人交友不拘才华,只看性情是否相投,陆子仁才情寻常,可为人慷慨,这才请他到竹屋来春宴。
“怪不得,他问了几回,问你家中可还有未嫁的姐妹。”李瀚海只以为陆子仁要与他当连襟,没想到他是动了瑛娘的心思。
瑛娘在屋外没哭,此时哭了起来:“是我……”
“不许胡说,这岂是你的过失。”李瀚海要伸手替她抹去泪珠,手还没伸到红线外,铃铛便轻轻颤动起来。
瑛娘赶紧按住他的手,自己把脸一抹:“万幸叫咱们遇上了两位小道长,必有法子能救你。”
她脸上虽笑,心中却想,陆子仁他能害李郎一次,就能害他第二次。
什么破法阵都是治标不治本,只有绝了陆子仁的念头,李郎才能安枕无忧。
想到陆子仁还会再来,她转身到灶下给李瀚海做了一碗他最爱吃的面。
把春日里刚刚结籽的小虾分三碟剥出,虾脑虾籽虾仁一一下锅炒成浇头,再下一碗银丝细面,佐上腌鳗段,烫了一把小青菜,送进屋中。
自己也摆了张小桌,剪了两支桃花,隔着红线陪着丈夫吃最后一顿饭。
李瀚海不疑有它,举箸便吃,还大赞瑛娘手艺好,将自己刚写的诗卷递出去:“挂到檐下吹上一吹,往后收到诗集里。”
瑛娘微笑应了,她收过碗筷,回屋洗了把脸,将衣裳头发重新收拾齐整,打开妆匣,取出一根银簪。
这还是成亲的时候簪戴的,这一年来旁的都当掉了,只余下这根银簪还在。
她把这根银簪拿进厨房,在青石上浇水,捏着银簪的柄,一下一下磨得锋利。
在猪肉上试了试,一下能扎进皮肉中,这才擦试干净,插到发间。
瑛娘在等陆子仁再来,没等来陆子仁,反把另一个人等来了。
一个穿着青竹绸袍的男人,在竹屋外叩门,见着瑛娘规规矩矩行了个礼:“我昨日听子仁兄说李兄的病情已经好了许多,今日是特来探望的。”
“宋郎君有许久不来了。”宋济才与李瀚海写诗作文,总是互相传阅,虽不时常来,却是君子之交。
宋济才手里捧着个卷轴:“我跟先生到青州游学,前些日子才刚回来,这是我从青州得的山水图卷,带来给李兄病中赏玩。”
瑛娘接过来道:“我夫君病体支零,不愿见客,多谢宋郎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