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斯年敛了敛眼睫,“姑娘怕是搞错了,江陵镖局是在下出资的,并非姑娘口中乱七八糟的镖局。”
他略微咬重“乱七八糟”几字,容筠心刚夸过他出身不凡,谢斯年这句话宛若一巴掌狠狠扇在她脸上。
加之对方还云淡风轻补了一句,“姑娘慎言。”
言外之意,她堂堂宁远王之女竟喜好乱嚼舌根。
偏生谢斯年礼仪言辞挑不出一丝错处,容筠心羞愤地指着他,半天说不出话来,“你……”
沈清姝轻笑,“皇上定下的从来是宁远王府与镇南王府的亲事。从前本宫看在亲事的分上,对容小姐网开一面。”
她慢慢逼近容筠心,一双桃花眸分明带着笑意,却具有莫名的威慑力。容筠心在她的目光下不自觉步步后退。
“如今你我既没了那缘分,容小姐见了本宫还是乖乖称一句公主得好。传到皇上耳朵里,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的圣旨有何不满呢。”
容筠心从未被沈清姝用睥睨的姿态俯视,漆黑幽深的桃花眸里印出她狼狈的模样。
直到沈清姝目光移开,她才浑身失了力气倒在地上。
怎会如此……沈清姝不是心慕她大哥吗?
就算她身份高贵,可是对待容筠心纵容宽和。容筠心常常心里暗喜,就算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如何,还不是得对她和颜悦色。
今日居然……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容筠心愤愤不甘,“你给我等着!”
沈清姝漫不经心垂首,唇边是无害的笑容,“好啊,本宫等着。”
细看之下,那双形状弧度优美的眼眸深处泛着冷意。
前世她相信了镇南王的话,用心教导沈清瑶繁琐礼仪,执掌中馈。为了保住王府荣耀,与容迁联姻。
容迁表面对她情根深种,实则与沈清瑶珠胎暗结。两人狼狈为奸,毁她声誉。沈清瑶一步步成为盛京第一才女,而她却堕落尘埃,最后甚至锒铛入狱。
她起初不明白,容迁若不喜欢她,沈清瑶同为镇南王府千金,婚事改为他二人亦是合理。
后来见到沈清瑶小人得意的嘴脸才知,他想将镇南王府的权势吞入囊中。
沈清姝作为假千金,又得镇南王疼爱,难保不会阻碍了他的路。
她既得老天怜悯,有机会重来一次,只想珍惜眼前人。
前世犯错的人已然得到惩罚,但倘若他们找上门,沈清姝亦不会心慈手软。
愣在一旁的沈清瑶连忙扶起容筠心,一群人浩浩荡荡、趾高气扬地来,灰溜溜地走。拱桥上不少人认出那是宁远王府的小姐,小声议论着。
不难看出明日会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容筠心的脸轰得一下子红了,她愤恨地和沈清瑶抱怨。
沈清瑶讷讷应和着,心里想着事情。
一个念头蓦然产生。
……
谢斯年见聒噪的人走了,拢着的眉心渐渐散开。他见天色已晚,平静地说,“是时候回去了。”
沈清姝点点头,明日她要去名下的铺子看看,今日两人歇在镖局。
回去的路上有小贩在卖糖炒栗子,她停下来买了两份。
金黄色的栗子发出“兹拉兹拉”的声响,谢斯年是沉闷的性子,沈清姝不说话他更不会开口了。气氛一时陷入沉默。
沈清姝凝视他半响,终于开口,“你今日为何有些不对劲?”
她指的是自从中午和侯嘉玉用膳开始,谢斯年就怔怔的,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难道他认识侯嘉玉不成,沈清姝皱眉。
第16章身份迷踪谢斯年被人从青城一路追杀到……
前世谢斯年能触碰到卷宗替她翻案,足见其身份不寻常。
奈何她附身在玉佩里,谢斯年并非每次出门查案都会带上她。她大多只能见到对方在府里的模样,府中的仆从称他一句谢公子。
盛京身世显赫的世家公子她不说熟知,但凡有些名气她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
当年她叛国通敌一案所涉极深,牵连广泛。无数官员牵扯其中,她只是被推出来的替罪羔羊。
想要调查此案背后势力定然不同凡响,端看谢斯年当年能在重重障眼法下抽丝剥茧,条条线索罗列得条理清晰,矛头直指那人,便知他擅于玩弄权谋心计。
她却从未听过他的名声,倘若和侯嘉玉有关系,怕是涉及世家豪门秘辛。
沈清姝藏在袖中的手拢紧。
谢斯年一顿,没想到沈清姝能轻易看穿自己的异样。
他定定看了沈清姝半晌,才有些迟疑地开口,“你……”
一名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自黑暗中走出来,单膝跪在沈清姝面前,“公主殿下。”
常芜是沈清姝从前培养的暗卫之一,被沈清姝派去调查谢斯年的身世。如今他忽然现身,表明……
沈清姝袖袍里的手霍然一松,吐出一口浊气,心里那口气蓦然松下来,脸上带了些明快的笑,“起来吧。我与谢公子正在游街赏玩,有何事回去再说。”
常芜听命,身形再度隐入黑暗。
旁边的小贩听到他称沈清姝为公主,脸色煞白就要跪下,一股轻盈柔和的力道托住了他。
“我可还在等你的糖炒栗子呢。”沈清姝笑盈盈。
小贩连连应声将两袋栗子炒好递过去,他怔愣地望着沈清姝离去的方向,感叹长乐公主果然如传言中平易近人,低头才发现摊子上放着一锭银子,“哎,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