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夏夷欢跳下马背,牵着马缰不急不缓的踱着步子,他是高兴的,就算马上的龙筱不属于自己,能多在身边待一日也是好的。他的唇角不由自主的扬起笑容,还回头看了眼龙筱。
龙筱眼睛通红,见这人的笑容只觉得是有些嘲讽自己,执着马鞭就要朝他甩去,夏夷欢单手攥住朝自己甩来的马鞭,不过稍许使力已经夺了过来,嘴角的笑容更加得意。
——“我还记得你说。”夏夷欢低头笑着看向脚下熟悉的小道,“你一个时辰前还说,怕是再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这才过了多久?咱们就走了回头的路。”
龙筱心里难过,当着大哥和沈炼的面不过是强撑着默默落泪,被夏夷欢这么一戳,哇的一声大哭的出来,哭的身子抽动连身下的马儿都扭头去看。
夏夷欢落下长睫也不劝她,好一会儿见她哭声终于止住,松开马缰走向小道边,俯身摘下一簇绚烂的野花,朝着马上的龙筱递去,“我不会哄人,反倒是老说错话让你不爽利。花好看,女孩子该是都喜欢,你拿去,当我是说错了话向你赔罪。哭过这一次,往后绝不让你流一滴泪,这是我答应你的。”
这簇野花各色都有,看着实在算不上好看,上面零星的枯叶昭显着这个男子对情/事的笨拙,龙筱有些想笑,可又笑不出来,沉默片刻接过花簇,凑近鼻尖轻轻嗅了嗅,花虽然不好看,气味倒是沁人,龙筱瞥了眼夏夷欢,扭头不再看他。
马蹄踏花又是往南去,这一路是夏夷欢从没有过的欢畅,如果可以,他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就算一直走到自己生命的终结,他也心甘情愿。
涟城
行刺的蒙面人身上并没有带任何可以查明身份的物件函书,但沈炼还是从他们虎口处厚实的茧子看出了他们的来历——虎口深茧,只有久在军中历练的军士才有,既然刺客不是夏族派来,那只会是…沈炼想起了那个人,那个一而再再而三要置自己,置沈家于死地的人。
——沐容若,只有他了。
难道沐容若猜出了自己来涟城龙家的真正目的,这才要杀自己灭口?不会,祭拜龙筱的理由没人会怀疑…沈炼缓缓闭上眼,看来沐容若是担心自己手握重权,一府一王一侯,权力做大让他这个太子难以控制,这才要先杀了自己。
沐容若啊沐容若,你害的我和筱儿差点今生不得相见,但我却又要谢谢你,要不是你苦苦相逼…又怎么会逼着我改了沈家的命数。
还以为沐氏皇族九代尊贵…沈炼又想起冰窟玉盒所见,眼中溢出鄙夷之色。沐氏都是珠胎暗结的后裔,这个的出身,该是连燕国最卑贱的奴役都不如吧。沈炼想起沐容若那张不可一世的脸,厌恶的摇了摇头。
沈炼没有在涟城多待,次日就谢绝了龙戎的挽留,快马往苍都而去。
苍都,皇宫
沐容若惊闻刺客失手,愣的半晌没有说出话,脸色苍白如绢,连呼吸声都微弱了许多,沐延朗抖抖霍霍的缩着身体大气也不敢喘,不时擦着额头的汗水,狭目闪着惊恐的光。
——“事先我已经交代过他们,自报是夏族人…眼下他们失手,沈炼…应该也只会以为是夏族人要他的命吧…”沐延朗哆嗦着道。
“你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蠢?”沐容若兽一般的怒视二弟,“先不说他们是不是有活口被沈炼盘问出来,沈炼鬼精,就算眼前只有尸体,他也一定可以看出什么。你别忘了,他沈家也是军中的人。”
沐延朗挤了挤狭目,狐脸耷拉着把身子又缩紧了些。
见沐容若来回踱着步子,沐延朗也很少见这个骄傲的皇兄这样惊慌,想到自己和沐容若已经绑在了一起,沐延朗舔了舔唇试探着道:“皇兄,照你来看,沈炼回京会不会把此事禀报父皇?要他真是把尸体带回来…拉到军营一定会被人认出来…顺藤查去不难查出…”沐延朗窃窃窥视着沐容若,咬牙又道:“虽然皇兄没有出面,可父皇知道我和皇兄您最最要好…我一个小小的二皇子…何苦置沈炼于死地…皇兄你说呢?”
沐容若知道沐延朗话里的意思,刺杀沈炼虽然没有经过自己的手,但要是查到了沐延朗头上,这个靠不住的弟弟是一定会把自己供出来的。沐容若有些后悔没有听玉修罗的话,这个女人已经劝自己不要对沈炼起杀心,保住储君伺机早日上位才是上上之选。可自己怎么就没有照她说的去做?
沐容若耳边又响起来玉修罗的劝说——“皇上的身子…您还不清楚?太医院看了许久,除了开些补汤也是毫无办法,我看在眼里,皇上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
沐容若一个激灵顿住来回踱着的脚步,抑郁发声道:“沈炼回苍都,需要多少时日?”
——“要是快马加鞭,最多三四天。”
“三四天…”沐容若喃喃自语,如果父皇查出真是自己指使人刺杀沈炼,在父皇看来,自己就是残杀兄弟…储君之位是一定保不住的,震怒之下杀了自己也说不定。沐容若倒吸凉气目光阴森定住,沐延朗见他似乎有了法子,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当夜戌时,御花园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