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离帝面色铁青,将手里的军报揉成一团,狠狠的甩在大殿上,手背青筋凸起,重重按住龙椅两侧,身体都气的不住的发着抖。大殿众臣弓着背都是不敢直视宣离帝就要溢出火的眼睛,偌大的轩辕殿只听得见宣离帝沉重的粗喘,还有便是一下下忐忑不安的心跳。
——“绝不可能!”宣离帝的怒喝声震破了大殿的寂静,“粮草队伍被北国人截获,随军水车破损在半路…荒谬,朕不信,朕绝不相信!”
众臣面面相觑鸦雀无声,不过片刻,沐容若走出队列,俯首低声道:“父皇,咱们的探马确实在白桦林外发现了大军遗留的水车,粮草车辆也散落了一路,确实是被北国人截获…军报所言不会有假,看来…”沐容若叹了口气,“沈炼的确是被困在白桦林…怕是生死难卜。”
——“不该啊。”端王爷沐文睿摇着头疑惑道,“大军临行前准备的妥妥当当,护送粮草的是霍将军,他可是经验丰富的老将,押运粮草是重任,霍将军不该这么容易就被北国截获…北方水源珍贵,定远侯带去的水车又怎么会破损在路上…皇上,此事有些蹊跷。”
“两军交战瞬息万变,端王爷当北国人是吃素的么?”沐容若拂开衣襟不悦的瞪着端王,“北国没有万全的手段,会胆敢和大燕开战?依儿臣只见,是沈炼父子大意轻敌,这才让北国有了可乘之机。十万大军无粮无水困在密林里…沈炼和沈啸天难辞其咎!”
——“住嘴!”宣离帝大怒道,“太子就只会背后补刀么?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解围吧,沈炼带去的是大燕精锐,要真是全军覆没…北国兵临苍都只怕也为时不远了。”
“儿臣愿领兵。”沐容若高声道,“解白桦林围困,与北国一战。”
——“你?”宣离帝深目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你有把握么?沈炼都难以做到的事,你觉得自己可以?”
沐容若被激起怒意,压制着不快道,“大军失联生死难测,就是因为沈炼狂妄自大,是父皇过于信任他,才误了十万大军,将大燕置于险地。沈炼做不到的,儿臣才一定可以!求父皇准儿臣领兵!”
“现在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宣离帝意味深长道,“你如此武断把责任推到沈炼身上…莫非是太子知道其中内情…?”
“父皇这个时候还帮着沈家?”沐容若故意大声道,转身环视着轩辕殿的文臣武将,被他扫过的人都是一个激灵,“今日大殿上的,又有什么人敢领兵抗敌?去向皇上请命就是!”
沐容若见无人应自己,冷笑着把目光定在了端王沐文睿脸上,哧哧道:“端王爷,本太子记得…当日朝堂上,你可还是给辰世子请旨领兵的?怎么?今天端王爷怎么不揽上身了?这可是你家沐青辰大好的立功机会,不如,本太子替你请命,如何?”
沐文睿脸色一白,嘴唇动了动又紧紧闭上,悻悻的退后步子不再发声,垂下苍目避开宣离帝的眼神。
“哈哈哈哈哈哈。”沐容若不屑的大笑道,“父皇,端王爷也不敢呢。在此关头,父皇才能知道谁对大燕是真正的赤胆忠心。儿臣愿意临危受命,领兵抗敌,求父皇成全。”
——“你…”宣离帝死命按着手心里的龙首,“苍都只剩不到五万守军,要是都给你带走…若有变数…”
“父皇。”沐容若狡黠一笑,“有冰窟神谕护国,您还在担忧什么?”
——“朕…”宣离帝沙声道,“朕是怕你无力驾驭大军,别连累大燕才好。”
“父皇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儿臣比不上沈炼?”沐容若语气满是自负,像是料定自己的父皇已经别无选择。
“让朕…想想。”宣离帝撑着龙首缓缓站起身,“让朕…好好想想…”
轩辕殿上,宣离帝已经退朝而去,可殿上众人还是不敢迈出半步,对视着的眼神里难掩恐惧。这些文臣武将大多都经历过二十年前大燕和夏族的那一战,龙府上空一夜翻涌起遮天的瘴气,让数万夏族敌军病的病倒的倒溃不成军…他们告诉自己,就算北国大军兵临城下,只要龙氏人在,大燕就不会亡。
可似乎谁也没有把握去赌上这一把,尤其,是这一次。
沐容若凶狠的怒视着众人各色的面孔,握拳怒道:“你们没一个人敢领兵,难道还怀疑本太子不能护国除逆么?”
——“臣不敢。”众臣俯首怯怯应着。
沐容若哼了声,转身拂袖而去。
苍都,定远侯府。
沈家的偏院里,龙筱和花银已经无言对坐了好一会儿。花银本来就孱弱的身子这几天越发单薄的像一匹白绢,仿佛一阵风就可以吹倒。花银面容苍白,一双美丽的眼睛也失了昔日的光泽,黯淡的如暗夜一般,薄唇也泛着青紫色,让人看着就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