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霎时凝固。
透过人影的遮挡,绮岁看到了一双冷然淡漠的眸子,如同幻觉。
四面八方的光芒淡淡铺在梁涉川的肩头。
浮光掠影朦胧了他此刻的神情,电梯门仍然敞开着,他却一动不动,面无表情地凝视着绮岁。
她被挤在电梯角落,在四目相对的瞬间眸光破碎,随即慌张的低下头去。
只留给梁涉川一个苍白颓废的侧脸。
绮岁将脸埋进衣领里,听觉模糊,头皮发紧,死死攥着三脚架。
她所有的意识都在漂浮,溶于冰冷的空气。
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起初几百个日日夜夜,她幻想着梁涉川会回来,回来将她拉出沼泽,哪怕他不爱她,也不应该那么狠。
但凡有良心的人,都不会那么狠。
比起那时的期盼,今天她所拥有的,只有畏惧,惊恐。
电梯里有人重复喊了一声:“三哥?”
梁涉川轻飘飘的移开眸光,踏步走进电梯,他背影削瘦宽阔,外衣没有一丝皱褶。
一样的矜贵,一样的冷血。
电梯门关上了。
封闭的空间使绮岁混身都在冒着冷汗,距离最近的一名男同事最先察觉她的不适。
他细声关切道:“岁岁,你很冷吗?怎么在发抖?”
梁涉川背对着他们。
耳朵却听得清楚。
绮岁嗓子内如同引了颗火种,烧的她无法开口。
“难为你了,这么远跑过来,待会东西送过去你就先下班吧,省的安姐又刁难你。”
同事的话还在继续,可绮岁的脑子里被掏的空空荡荡,什么都听不进去。
另一名同事瞥了眼,不合时宜地开口,“让安姐知道你在背后嚼她舌根,有你受的。”
“我又没乱说,她上次诬陷岁岁偷项链的事,我们部门好多人都看不过去呢。”
“绮岁都没说什么,你少煽风点火的。”
“那还不是都看准了岁岁好欺负吗?”男同事愤愤不平:“这地方就是人善被人欺。”
电梯忽然叮咚响起,将他们的话题终止。
那一声让绮岁的四肢百骸松懈下来。
再抬头,她的声线中灌入颤声和哭腔,提醒道:“我们快走吧。”
简短的几个字堪称沙哑。
身旁的男同事恍然反应过来,抱着两包器械,侧身走出电梯。
左边站着的男人冷漠淡然,僵硬地侧身,如同刻板的雕塑。
绮岁眼皮沉着,路过梁涉川身边时脑袋垂的更低,因为静电而摩擦漂浮的发丝蹭到了他的衣服。
那一瞬间的失误导致绮岁心尖发颤,几乎窒息。
她的脚步未停,笨拙地逃出电梯,跟上同事的脚步。
电梯门缓缓合上,那道雪白娇小的身影微缩,缩成一个圆点,被强光吞噬。
“听说有个小嫩模在这儿做专访。”梁涉川的陪同忽然出声:“应该就是他们吧。”
梁涉川抿了抿唇。
他的指尖僵硬到无法动弹,更无法去接身边人的话。
“我在局上见过那个小嫩模,还没刚才搬东西的小姑娘漂亮呢。”
“三哥,你没看见刚才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小姑娘怯生生的模样,跟个小白兔似的,怪不得被人欺负。”
“不过这么在背后说上司坏话,的确不太好。”
梁涉川静静地站着,缓缓转过脸,漆黑的瞳孔中情绪风云变幻。
“谁是小白兔?”他含着冷笑,“那个女人?你瞎了吗?”
可只要他刚才回一次头,就能看到绮岁靠在角落,孤立无援的可怜模样。
她当年高傲自负,在京都如同野玫瑰般的存在,竟然会出现在这里,听着别人的同情,不言不语。
而她那双白嫩的小手,多少个夜晚,曾经拥在他的腰间,游过之处,寸草不生,现在却拿着一堆冰冷沉重的机器,心甘情愿做着杂活。
梁涉川想着,莫名倾吐一声冷笑。
他离开之后,绮岁已经闲散到要来体验生活了?
夜里下起了雪,温度骤降。
浓重的团雾将京都的夜景覆盖,远远的,只能看到一片白色的朦胧。
送完器材,绮岁从酒店逃出来,上了谢顷河的车。
车内暖气融融,他侧过身体贴地帮绮岁系好安全带,笑容温和,拥抱更是温暖。
谢顷河将一杯热咖啡拿起来,“喝点这个,天太冷了小心感冒。”
绮岁没有立刻去接,她陷在座椅里,双目无神空洞,紧张之下,唇色惨白的可怖。
她魂不附体的样子将谢顷河吓到。
上一次绮岁这样,是被噩梦惊醒。
“怎么了?”谢顷河伸手想去碰她。
绮岁心脏骤缩,出于惊恐抬手去挡,不小心将谢顷河的咖啡杯打掉。
滚烫的液体洒了一片,谢顷河一整片皮肤被烧红,手背上也没能逃过。
绮岁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眼含热泪的回头,用袖子给谢顷河擦手,毫无章法,胡乱的蹭上去。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比起烧灼的痛感,他更在意绮岁,“没关系的,没关系,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