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骁回到京都城之后,便搬出了丞相府。
随后便日以继夜地处理政务,就算回到住所,也只是收拾一番便休息了,曾经京都城内被人津津乐道的翩翩公子似乎一夕之间便变成了这般低调得没有任何存在感的样子。
他只是在做着自己该做的事,在朝中也鲜少跟人交际。
每日都按部就班地过着。
看起来便觉得行尸走肉。
萧淑钰有时候会来看他,他的表情和态度始终都是冷冷淡淡的,看得萧淑钰心中难受得很。
这回,苏元骁刚回到府中,萧淑钰便已经守在前厅了,苏元骁刚走过去,正准备拱手行礼,萧淑钰便急忙站起身来扶住了他的胳膊,一脸心疼地说:“阿骁,你瘦了。”
苏元骁抿了抿唇,低声道:“儿子并没有瘦,母亲看错了。”
母亲这两个字,让萧淑钰心头哽了一下,脸色隐隐有些煞白。
曾经苏元娇和苏元骁兄妹二人都是叫她娘亲的,十分亲近,如今却只是叫母亲,便显得十分生疏了,她心中隐隐作痛,但还是开了口:“阿骁,柳媛和付落腹中的孩子都快要生了,你作为丈夫和孩子的父亲,也该回去看看了。”
苏元骁闻言,抿紧了唇。
萧淑钰见苏元骁的表情淡淡的,心里十分难受,但还是不得不低声说:“为娘知道,这样是强求你,但是付落和柳媛始终都是女人,这一切的错误都是为娘造成的,你不能真的扔下她们就不管了。”
苏元骁眼眸闪了闪,随后神色冷淡地低声道:“这一切的错误,并不怪母亲,是儿子不够坚定,才会这样,母亲不必自责。儿子会抽时间回丞相府,今日时辰不早了,儿子就不留母亲了。”
外面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若是以往,苏元骁定然会将萧淑钰留下。
但是如今,他是真的没有这样的心思了。
萧淑钰闻言,心口撕扯着疼痛。
对于儿子的疏离,她即便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但是在真正面对上的时候,还是会心痛。
后悔是有的,但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她能做的也就只有极力的挽救。
萧淑钰低声说:“你自己选好时间就回去吧!为娘先走了。”
苏元骁点头,拱手道:“儿子恭送母亲。”
萧淑钰脸色又是微微一变,随后低声道:“好好好,为娘走了。”
然后转身快速离去。
她怕她若是晚一些,就会受不住了。
回到丞相府中,苏岑刚回来,瞧见她进屋便招手道:“快过来坐下用膳吧!为夫也是刚回来,这晚膳刚送过来,你来得正是时候。”
萧淑钰一看见自家丈夫,眼眶瞬间就红了,心中的委屈如同潮水一般快速涌上来,她走过去抓住苏岑的手便落下泪来,抽抽搭搭地说:“夫君,阿骁是真的彻底跟我生分了,他今日叫我母亲,他以前极少叫我母亲的,他一般都是叫我娘亲的。他终究是跟我有隔阂了,他大概这辈子都不会再跟我亲近了。”
苏岑见自己的媳妇儿哭得这般梨花带雨的,心疼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道:“你先别哭,等他回来,为夫一定好生教导他,让他莫要这般态度,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他的亲娘,你以前是做错了事情,但是人哪有不犯错的,犯错改了便好,总不能一直揪着不放。”
“你不许去,你不许给教训他!”
萧淑钰立马直起身来,将眼泪一擦,抽泣着说:“你若是因此教训他,他只会跟我更加生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亲母子,打断骨头连着筋!他就算生气,气我一年两年三年,总不能是一辈子!”
“为夫是舍不得看你伤心,阿骁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男人,心胸不至于这般狭隘。”
苏岑拧了拧眉头,低声说:“我的儿子没有这么窝囊,自己的女人若是想要争取,便去争取回来,若是窝窝囊囊地放走了,就不要摆出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惹人烦。”
萧淑钰抬手敲了敲苏岑的胳膊,没好气地低声说:“不行,我说不许就是不许,儿子原本对我就有不满,你再说这些话,他肯定对我更有想法了。那件事,我承认是我错了,儿子讨厌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你一边难受,一边又不让为夫替你做主,儿子是个大人了,他能想明白的,为夫相信他并没有那么怪你。”
苏岑被捶了几下,也没觉得疼,伸手抓住了萧淑钰的小手,轻叹着说:“他只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才让人心疼,才让我一直都有负罪感。”
萧淑钰轻声道:“若是崔莯可以回来,无论什么样的方法,我都是愿意尝试的,哪怕让她给她低头认错,我也是愿意的。只是如今崔玉国山高水远的,我们派去的人这么久也没传回来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我这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很期盼自己的孩子能回到自己的身边。
何况,这个孩子还是她和夫君唯一的儿子。
不说振兴家族,至少也得在父母身边,不让父母担忧。
苏岑闻言,拧了拧眉,终究还是没将自己探听到的消息说给萧淑钰听。
毕竟,现在他也不确定崔莯腹中的孩子究竟是不是自家儿子的。
若是,他会派人去交涉,尽量将人给迎回来。
若不是,他也不会再让自己的妻子和儿子再去打搅别人的生活。
崔莯已经成婚了,有了自己的驸马,在自己的国家怀有别人的孩子,若是多加打扰,那就太失礼了。
萧淑钰见苏岑一脸沉思的样子,忍不住皱眉道:“阿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的话给听进去?我说了,你不能去找儿子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听见了吗?”
“听见了,为夫听见了。”
苏岑无奈地轻声回答道:“既然你不愿意,为夫便不会做这件事情,孩子已经长大了,又是一个男人,他应该能承担自己所作所为带来的后果,你就别总是这般操心,咱们的儿子还没有这么脆弱。”
自家的儿子好歹也是一个男子汉,不说顶天立地,但也没那么窝囊。
不至于为了一个女人便一蹶不振了。
苏岑觉得自己还是很了解自己的儿子的。
现在这般作态,最多也就是心结未解罢了。
萧淑钰听自己的丈夫这般说,抿了抿唇,虽然心中还是思绪万千,但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有再说了。
苏元骁得知崔莯怀孕之事的时候,乃是在三日后。
他回到家,便接到了崔玉国传来的书信。
这是他当初离开的时候留在崔玉国的人传来的。
他一听到崔玉国这三个字,心脏就怦怦直跳,接过书信的手都在颤抖,他将信件拿过,大步往着屋内走,方志看了一眼,便默默地将房门给关上,在门口守着。
苏元骁迫不及待地将信件打开,然后急切地看着,不出片刻在看清楚信件上的内容的时候,身子猛地往后退了几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脑袋一阵轰鸣。
像是不识字一般,紧紧地抓着信件,就差没盯出一个洞来。
崔莯怀孕了!
崔莯竟然怀孕了!
这个孩子究竟是谁的!
他一边迫切地想要寻找答案,一边却又害怕看到的真相不是自己想象的这样,让他自虐一般地将信件往下看,结果在看到孕期一个月二十来日的这几个字的时候。
突然浑身变得冰冷,突然自嘲地笑了一声,他跌坐在了地上。
方志听到屋内传来声响,吓得急忙推门踏进屋内,便见苏元骁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而一向摆放在桌上的茶壶茶杯全都摔倒在地。
他吓得急忙上前,一脸焦急地询问道:“公子,您这是怎么了?地上都是碎的瓷片,小的先扶你坐起来,千万别伤到你自己。”
苏元骁像是听不到方志说话一般,愣愣地垂头望着自己紧抓着的信纸,又哭又笑,哭笑不得,脸上的表情实在是让人害怕。
方志一看就知道是这信件上的东西让自家公子这般难受了。
而这一切,一定就跟崔莯有关。
方志轻叹了一声,想了想低声劝道:“公子,您已经跟少夫人和离了,她也已经成婚了,许多事情本就不再有任何关系了,您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的。”
当初少夫人另嫁,公子便伤心成那般模样。
如今,看着公子这样,他很轻易就能猜到公子手中的信件中到底写的是什么。
或许,少夫人另嫁之后,跟驸马情投意合琴瑟和鸣夫妻恩爱,亦或是已经有了身孕,孩子是那驸马爷的,这才让公子受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志所说的话起到了作用,苏元骁突然苦笑起来,泪水没出息的就从眼眶中滑出来了,他急忙伸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自虐一般地笑道:“你说的没错,你说的没错,都已经没有关系了,这一切都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崔莯都已经是别人的妻子,怀上别人的孩子了,又跟他还有什么关系呢?
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以后了。
这辈子都没有了。
他错失了他的爱人,他再也没有办法将爱人给寻回来了,
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他自作自受啊!
他如今得知崔莯跟别的男人有了孩子,都这般心痛,当初的崔莯还是他的妻子的时候,知道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孕育子嗣,岂不是更加心痛。
他真的配不上那么好的崔莯。
这一切都被他给搞砸了。
现在的崔莯,离开了他,在自己兄长的羽翼之下,有了驸马和孩子,应当会幸福吧?
只要不是在他的身上受罪就好。
方志见自家公子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忍不住低声劝道:“公子,您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用了,少夫人跟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和离了,往后也不会再在一起了,您想开一些吧!付姨娘和柳姨娘就要生孩子了,您若是心情烦闷,可以回去看一看,毕竟她们腹中怀着的都是小主子。”
苏元骁闻言,有些怅然若失,又有一种十分荒谬的感觉。
觉得自己现在这样堕落的样子实在是可笑得很。
明明负心汉是他,却要做出一副被人伤害的样子,实在是太过于可恶了。
就连他都厌弃这样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