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间,就听到崔莯低声道:“这里是崔玉国,我以前在京都城内经历过什么,我皇兄知晓,便不会轻易放过你。你与我住在一处,安全一些。”
崔莯眸色平静无波地望着苏元骁,淡声道:“苏元骁,咱们好歹夫妻一场,曾经的事已成过往,我已经不想再追究了,自然也会阻止皇兄伤害你。如此,咱们便是两不相欠了。”
两不相欠。
苏元骁的心底涌上一股绝望,疼得他几乎崩溃。
原来崔莯不是要给他机会,而是压根就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了。
这个认知让苏元骁几乎掩盖不住脸上的狼狈。
明明已经很清楚崔莯的决心,也已经做了决定,放崔莯自由,不想再自私自利地将崔莯留在身边痛苦,可但凡崔莯给他一个眼神,他的心里还是会止不住地生出希冀。
他是多么希望崔莯能告诉他,原谅他了,跟在他的身边也有快乐的时光。
她也可以在他身边得到幸福。
如果可以,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切都双手奉到崔莯的眼前,任由她做主,往后余生若是她气不过想要折磨他,折腾他,报复他,伤害他。
无论做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地承受着。
但是他明白,这一切都是他无能的幻想。
崔莯不爱他了。
崔莯再也不想在他身边受苦受累又受伤了。
所以,他连丝毫挽回的余地都没有。
崔莯望着苏元骁受伤绝望得眼眶泛红,泪珠子将落未落的样子,忍不住低声道:“你别这样,苏元骁,你真的不必这样。人这一辈子,总要经历一些事才能学会成长的。你看我以前是多么的任性妄为,孤注一掷,如今不也变成了规规矩矩,理智清醒的模样?人这一生,很漫长的,我们都还有很长的岁月要走,我们的人生中还会遇到很多很多人,现在的痛苦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全部释怀了,你真的不必太在意。”
不会释怀。
他永远也不会释怀了。
苏元骁喉结微微滚动,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后槽牙紧紧地咬着,以防自己说出脆弱而又祈求的话。
若是摇尾乞怜,不要自尊,卑微讨好能让崔莯回心转意,那么他很愿意尝试。
可是,如今的情况是,无论他做什么,崔莯都不想要他了。
“夜深了,你且去洗漱一番便歇息吧!”
崔莯淡声道:“我睡床榻,软榻且让如新收拾出来,你睡软榻没问题吧?”
“没问题。”
苏元骁声音很低很低地回了一声,带着哽咽。
崔莯抿了抿唇,转身的那一瞬间,眼眶都红了,她暗吸了几口气,这才压抑着内心翻滚的疼痛和酸涩,她低声说:“我很累,先歇息了,你洗漱一番便也歇息吧!”
“好。”
苏元骁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微微上扬的弧度。
即便只是崔莯一个礼貌性的关怀,也足以让他充满疼痛的心泛起甜蜜的波澜,他总算懂得了爱一个人的滋味,只是他还没学会怎么好好地去爱一个人,他爱的人就已经不爱他了。
脑袋沾上枕头,崔莯原本是困的,却半晌都睡不着。
也许是因为苏元骁就睡在不远处的原因吧!
所以,才会让她的内心无法平静。
她很清楚,她依旧深爱着这个男人,只是疼痛和自尊让她不敢再进一步了。
她相信苏元骁对她表达的心意是真的。
但是她痛怕了,不该再用自己的下半生去赌苏元骁口中的夫妻恩爱了。
付落和柳媛,还有她们腹中的孩子,以至于萧淑钰,这辈子都没办法跟苏元骁脱离关系,但这几个人,却是让她痛苦难堪,更耿耿于怀的存在。
那么,痛怕了,就不要去触碰了。
如此,便不会再痛。
或许,往后,她再也不会爱上一个人,再也不会如同对待苏元骁这般真心实意地去对待一个人,但至少她不会再受到那些伤害。
她可以简单地快乐着,好好地活成漂亮而又尊贵的样子。
难以入眠之人不仅是崔莯,苏元骁一样难以入眠。
他虽然喝了酒,脑子却无比清醒,许是崔莯在软榻上待了一下午的原因,软榻上充斥着崔莯身上淡淡的香味,就像是罂粟一般让人欲罢不能,如同上瘾一般。
他深深地嗅着,内心袭上小心翼翼的满足。
这是他们为数不多还能再独处的日子,他不想浪费丝毫,所以只有一直保持清醒,不要睡过去,才能让时间变得更长一些。
直到后半夜,崔莯才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苏元骁轻轻地扭了一下脑袋,望向被厚厚的床幔遮住的床榻,隐隐能透过烛光看见床上隆起的一个小凸起,他嘴角微微上扬,眉眼之间皆是化不开的深情。
翌日,一早。
许是心中装着事,就算睡得很晚,崔莯依旧醒得很早。
她自己穿上衣裳揭开床幔走出去,看见软榻上已经没有了人,而软榻上的铺盖也被叠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她眉头微微皱起,扬声唤来如新和梨儿,低声询问道:“他去何处了?”
“禀公主,大公子一大早就被太子殿下差人来叫走了。”
梨儿低声应道。
“什么?为何不告诉我?”
崔莯眸光瞬间变得凌厉。
梨儿急忙道:“这是大公子的意思,他说您还在歇息,让奴婢不必将您叫醒,让您多睡一会儿。”
“你是他的奴婢还是本公主的奴婢?”
崔莯声音突然变得冰冷,眸光凌厉凛然道:“你的主子究竟是谁?”
“公主殿下,奴婢知错了。”
梨儿急忙跪下,慌张道:“只是那时不过才寅时末,时辰是真的还早,奴婢想着太子殿下也是有分寸之人,应当不会太过为难大公子的,便听了大公子的意思没有将公主叫醒,都是奴婢的不是,还请公主责罚。”
“罢了罢了,你且起来吧!”
崔莯皱着眉头道:“以后不许再耍这种小心思。”
梨儿抿抿唇,低声道:“是,公主,奴婢知晓了。”
梨儿确实是故意不将公主唤醒的。
因为她很清楚太子殿下究竟有多爱护公主这个妹妹,从小到大,但凡是欺负过公主之人,都会被太子殿下收拾得服服帖帖,大公子让她家公主受了那么多委屈,几乎日日以泪洗面,就该好好尝一尝太子殿下折磨人的滋味。
让他知道她家公主不是好欺负的。
“赶紧伺候本公主梳洗,随后去太子府。”
崔莯淡声吩咐道。
梨儿和如新都意识到了崔莯的自称变化,便也明白了她不容置疑的态度,便急忙伺候崔莯梳洗。
她们俩都是手脚麻利之人,崔莯让她们俩一切从简,故而不过两刻钟,便已经伺候崔莯梳洗完毕,崔莯穿上崔玉国的公主盛装,这是不同于大庆皇朝雍容华贵的服饰,而是更叫灵动活泼。
望着自己的装束,崔莯有一瞬间没有回过神来。
这样的衣裳,她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了。
而穿在身上之后,她似乎再也无法从她自己的脸上寻到一丝半点灵动活泼的模样。
一切都变了。
她的性格变了,她的心境也变了,一切都是真的回不到从前了。
去到太子府。
崔莯被告知太子殿下今早出门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崔莯有些着急,急忙询问自家皇兄的去向,但是太子府中的下人没一个知道的,毕竟主子的行踪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有资格过问的。
崔莯让人打听自家皇兄的去向,过了半晌之后才知道原来是去了练武场。
瞬间,一颗心跌落谷底。
她跟苏元骁夫妻这么久,自然很清楚苏元骁虽然会那么一招半式的,但是武功这一块确实有所欠缺,尤其是自己的皇兄自幼便习武,虽不能算是绝顶高手,但在崔玉国能与之一战之人甚少。
如今,皇兄将苏元骁叫去了练武场,一定是要可劲折腾他了。
崔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了练武场。
却又被告知,皇兄已经带着苏元骁去了训马场,崔莯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极其难看了,急忙问道:“方才被太子殿下带来之人情况如何了?”
练武场的下人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崔莯记得低吼了一声:“本公主问你话呢!你聋了?”
下人吓了一跳,扑通一下跪在了低声,急忙出声道:“那位公子情况不是很好,浑身多处受伤。”
崔莯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了,下人被吓得浑身颤抖,又急忙补充道:“但都是一些皮外伤,没有伤到筋骨,若是养个十天半月便能好了。”
崔莯已经没有心情再听下去了,她急忙转身便又望着训马场赶去。
好在练武场离训马场并不是很远,急忙赶过去也就花了一刻钟的时间而已。
然而,等她急忙赶到的时候,又被告知太子殿下已经带着苏元骁去兵器库了,且问一下苏元骁情况如何,便被下人告知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较为严重。
崔莯明白皇兄这是故意避着自己折腾苏元骁。
所以,她才总是晚来一步,而兵器库里面的兵器全都是皇兄多年珍藏,轻一些的都有二十多斤重,若是重一些的,能高达几百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