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钊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从袖口中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江卓昀,低声道:“朕也不知是谁,只是有人特地提醒朕罢了。”
江卓昀拿过纸条一看,上面写了萧云钊母妃的死亡秘密只有江卓昀一人知晓。
这无疑是想要挑拨两人之间的关系。
但是始作俑者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萧云钊拿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瞬间不是想要去查江卓昀是否参与这件事,亦或是知道些什么,而是直接将江卓昀宣进宫问清楚。
江卓昀眼眸闪了闪,觉得始作俑者有些可笑。
且不说萧云钊母妃去世时他人不在京都城,就算他在京都城,也没有杀萧云钊母妃的动机。
始作俑者却想要将萧云钊母妃的死嫁祸到他的头上。
“如今该死之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知道真相又如何?寻仇无路,报复无门,还不是一场空。”
江卓昀轻叹道:“别哭了,你哭起来,真是难看。鼻涕眼泪糊一脸,我真想将你这模样画下来,送给你的爱妃和皇后看看,让她们好好瞧一瞧自己都嫁了个什么玩意。”
萧云钊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如今一闻言,立马气得脸色都扭曲了,怒道:“萧允淳,你若是不会说话便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
“你看你,又急了不是?”
江卓昀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你今日就为了这点事将我宣进宫,你知道楚欢到的时候我在做什么吗?我在跟我媳妇儿陪丈母娘用膳,饭都还没吃饱就被宣来了。”
“不就是一顿饭,宫中少不了你的。”
萧云钊抬头愤愤地盯着江卓昀,冷声道:“你这个人,真的是冷心冷情,也不知道苏小姐如何看上你的。”
“冷心冷情那是对你,又不是对我媳妇儿。”
江卓昀轻笑着慢悠悠地说:“况且,我长得玉树临风,性格又温柔体贴,最主要的是钟情专一,娇娇怎么会不喜欢?”
萧云钊浑身都起鸡皮疙瘩了,再多的悲伤都比不上被江卓昀恶心的滋味,他盯着姿态散漫的江卓昀看了好半会儿,眼珠子动了动,低声问道:“六哥,你来做皇帝吧!朕不想做了。”
江卓昀神色微顿,眯着眼,望着一脸认真的萧云钊,突然笑出了声:“怎么?做倦了?便不想做了?”
萧云钊又抹了一把脸,神色认真地说:“是,朕做这个皇帝已经做倦了。这几年,朕没有哪一日是吃好睡好的,每日都在担惊受怕,惶恐度日,实在是太累了。以前没有做皇帝的时候,总是想要做一回皇帝,想要站在这个最高的位置上看一看大庆的山河,真正做了皇帝之后,才知道原来做皇帝会这般累,我也并没有真正见识到大庆的山河究竟是如何的壮阔,而是被囚禁在了这个小小的皇宫之中。”
江卓昀撇撇嘴,打趣道:“果然是做过皇帝之人,便连皇宫都能用小小来形容了。”
萧云钊嘴角猛地一抽,有些气不顺地低吼道:“这是重点吗?重点是朕不想当皇帝了,这皇位你想要便拿去!等整顿好叛军之后,朕便宣告天下,恢复你的身份,退位让贤!”
江卓昀沉思片刻之后,低声道:“那你速度快一些。”
“你说过会封我做个闲散王爷,将锦州赐给我做封地,此话可还作数?”
萧云钊神色认真地说:“锦州可是好地方,你就不怕我拿着锦州做些什么?”
“你尽管做,能做到算我输。”
江卓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眯眯地走过去,拍了拍萧云钊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道:“你莫不是忘了被你接到京都城便一直囚禁在后宫之中的梵音大师了?”
一说到梵音大师,萧云钊脸上云淡风轻的神色瞬间变了变,随后他又泄气般垂下了脑袋,自嘲道:“果然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六哥的耳目,只是我知道父皇还活在这个世上,不知六哥可否让我跟他见一面。”
“有什么好见的,反正他左右都是要死的。”
江卓昀漫不经心道。
“让我见他一面,我有些话想要问清楚。”
萧云钊抬眸,定定地望着江卓昀,眸色沉沉地说:“我的母妃,就算当初是常皇后借了他的手残害而死,我也想知道他为何要这般做!我的母妃身在后宫之主,不争不抢,只想明哲保身,从未阻挡过任何人的步伐,为何要被残忍杀害?”
“皇宫之中,并非明哲保身不争不抢便能活下去的。”
江卓昀淡声道:“先帝的后宫腥风血雨还少吗?你的母妃不过是其中一个受害者罢了。”
“你为何说得这般云淡风轻,你别忘记你的生母又是如何没的。”
萧云钊气急了,便口不择言。
江卓昀神色一顿,转眸望向萧云钊,眼中的神色暗沉沉的,看得萧云钊心头一颤,但作为皇帝的尊严不让他服输,他便又狠狠地瞪眼,跟江卓昀对视着。
片刻后,江卓昀觉得眼睛有些干涩了,便眨了眨眼,将视线转开了,低声道:“我母亲的仇我已经报过了,至于你母妃的仇,你想要报便去报吧!只要你能寻得到他。”
“寻得到他……”
萧云钊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你还没告诉朕他如今在何处。”
“自己找。”
江卓昀才不惯着萧云钊,冷嗤了一声之后,转身便做,随后淡漠的声音传进了萧云钊的耳朵:“我没有多少耐心,你要做什么就快点做,若是太慢了,我不介意替你做。”
萧云钊望着江卓昀离开的背影,嘴角扯了扯,大脑快速地运转起来,他在努力地思考江卓昀到底会将先帝安置在何处。
想了许久之后,他突然眼睛一亮,急忙将楚欢叫来,眸色沉沉道:“楚欢,我知道先帝还在宫中,你去将他给朕带来。”
楚欢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归于平静,垂着脑袋低声道:“皇上,奴婢并不知晓先帝被关于何处,实在是没办法替皇上将先帝带来,还请皇上莫要为难奴婢。”
“朕为难你?”
萧云钊冷笑了一声:“一直以来,不都是你们为难朕吗?江卓昀既然要报仇,便不会轻易放过先帝,先帝曾经极其宠爱萧诚屹,厌恶常皇后,却从不知晓萧诚屹乃是常皇后私通外人所生,为此还将他与自己心爱的儿子调换了。当日萧诚屹逼宫的那场好戏,想必先帝也是亲眼所见的吧?”
楚欢抿了抿唇,垂着脑袋不说话。
“他知道所有真相之后,有没有崩溃?”
萧云钊循循善诱道:“会不会气到吐血,悔不当初?”
楚欢咬了咬唇瓣,依旧不言不语。
但就是这样,萧云钊更加肯定了心中的想法。
先帝当日在场,将所有的好戏看完,且如今就在皇宫之中。
这让他瞬间变得十分振奋。
就算是掘地三尺,他也要将先帝找出来。
“来人!”
萧云钊突然大喊了一声,秦望便带着一队御林军冲进来了,萧云钊一看到秦望,眼睛就直抽抽,他眸光幽冷地盯着站在最前面的秦望,冷笑道:“你还敢出现在朕面前?”
秦望此人,乃是萧云钊一手提拔培养的,一直十分信任。
殊不知,此人竟也是江卓昀的人。
江卓昀简直是无孔不入。
秦望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他中规中矩地拱手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还请皇上示下。”
“给朕滚出去,朕不想看见你这样讨人厌的脸。”
一看见秦望,萧云钊就不免想到葛阫,那个跟在自己身边多年,多次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憨厚伙伴,竟然也是江卓昀的人。
就连在朝中做官多年的兵部尚书宋启,也效命于江卓昀。
萧云钊不得不承认,他在怨恨江卓昀手伸得过长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江卓昀的能力,是真的强。
这个世界上,或许是真的不存在不透风的墙。
但绝对不存在江卓昀钻不进的空子。
“是,皇上,微臣告退。”
秦望丝毫不觉得被羞辱,他拱手行礼之后便转身脚步稳健地退下了。
萧云钊看不见秦望的脸,心中舒服了些,即刻吩咐御林军搜寻宫中,一条缝隙都不能放过,尤其是他的承乾殿。
他开始琢磨那一日,先帝究竟是被江卓昀安置在何处看着那场闹剧的。
相较于萧云钊的大刀斧阔,江卓昀这边就显得平淡了许多。
他出宫的时候,苏元娇已经带着孩子回到府中了。
江卓昀刚走到昀娇院门口,便见自家媳妇儿娇小的身影若隐若现地出现在赏芳华的阁楼之上,他轻笑了一声抬脚走了上去。
苏元娇正在缝制衣裳,一针一线做得十分仔细,微风从窗户吹进来,轻轻摇摆着她垂在耳边的青丝,她今日并没有化妆,素净的脸上白皙如玉,透着光洁。
美好得宛若云间仙子。
江卓昀不舍得破坏这样的美好,便放轻了脚步,一步一步地走到她不远处的凳子边,刚要准备坐下,苏元娇的声音便传进了耳朵:“既然来了,为何不离我近一些。”
她将手中的针线放下,转头望向了神色柔和的江卓昀。
江卓昀轻笑了一声,抬脚走到苏元娇的面前来,垂头望着苏元娇刚绣出来的一片红色中带着一点点金的小鱼儿,低声问道:“你这是要给儿子做衣裳?”
“嗯,孩子长得太快了,衣服只能穿一阵子就短了,我得赶紧再做两身给他换着穿。”
苏元娇点头,垂下眼帘,手轻轻地抚上刚绣了一半的金鱼身上,笑着说:“锦鲤寓意着好运,我绣了锦鲤给孩子穿上身上,希望能给他带来好运。”
“现如今,能给孩子带来好运的,只有他爹娘。”
江卓昀笑了笑,低声道:“媳妇儿何不将自己绣在儿子的衣裳上?”
“就你会贫嘴!”
苏元娇抬手捶了江卓昀一下,随后轻叹着说:“表姐在信中说我绣给他孩子的衣服,孩子特别喜欢,现在只能穿我绣的衣裳了,旁人绣的穿着就哭闹,我得抽时间再多给她的孩子绣一些,让人送去北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