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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万里无云,日头难得高悬,极了半月有余的厚雪逐渐融开,淌得整个皇宫湿淋淋的。
曲荷园百花争艳,似春景一般。
此处是从安华门巡守的必经之路。
锦上揽着一面小镜子,左照右照半响,流莺从远处小跑而来,“来了来了,将军来了。”
闻言,小公主立即藏起镜子,端正坐好,双手摆在琴弦上,左右手一拨,流水潺潺一般的琴声自指尖飘扬远去,引得走来的几人纷纷抬头望来。
锦上故作讶然,款款上前道:“没想竟在此处遇见沈将军,着实好巧。”
闻言,沈离征不由有些沉默。
锦上掩唇轻咳两声,流莺便将食盒提上来。锦上道:“正好,这是御膳房新研制的桂花糕,比从前还要软糯不少,我吃不下了,给将军。”
沈离征眉心微蹙,正欲开口,身后的侍卫便很有眼里劲儿地接了过来。
锦上欢喜道:“那我走啦。”
稍后,沈离征漠着张脸瞥了侍卫一眼。侍卫脖颈一凉,委屈道:“将军……这是公主的赏赐,不好拒的。”
然侍卫不知,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自此后,沈离征被小公主“偶遇”的次数愈发频繁。
例如,小公主在自家皇宫迷了路,莫名其妙绕去了安华门,恰还抱着一件北俪进贡的貂毛大氅。
她郑重其事道:“本是要给我皇兄的,但是太重了,将军替我皇兄收下吧。”
又例如,沈离征于御书房与皇帝议事,正要离宫时,小公主紧跑慢跑至他眼前,小喘着气道:“好巧啊,眼下天暗了,夜路难行,这些给你。”
她塞过来整整一匣子的夜明珠。
沈离征没猜错的话,这些是前些日子的进贡之物,
再后来,她连借口也不找了,蛮横又直接地捧着奇珍异宝道:“这些也给你,我有太多了,多得宫里都塞不下,寄存在将军府吧。”
她总是时不时从哪里蹦出来,道:
“将军、将军,好巧啊。”
“沈离征!你看,这些是我新得的宝贝,寻常瞧不见的,这个也寄存在将军府吧。”
“沈离征沈离征,上回给你的大氅你怎么不穿?今日天好冷。”
“沈离征,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理我?”
“你是冰块做的吗?本公主命令你现在说句话!”
很吵,就是很吵。
沈离征从来不知原来耳边能这么不得清静过。
于是很快,一向平静无澜的宫廷流言四起。
十二月廿三,初春将至,积雪彻底消融,露出新鲜的嫩芽,就连枯枝都开了花。
练武场,沈离征与延诚帝过了几招,大汗淋漓地脱盔卸甲。
延诚帝爽朗一笑,接过内侍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汗,道:“朕听闻最近阿锦难为你了?”
难为,已经算是皇帝很隐晦的说法了。
男人略微一顿,摇头道:“公主年幼,不算难为。”
延诚帝又笑,“朕的这个小公主,自幼便有毅力得很,凡是她想要的,能磨得你耳根子生茧,偏啊还舍不得罚她,便是星星月亮,也没有她要不到的。”
沈离征抿唇无言。
才一踏出练武场,就听一道熟悉的嗓音飘了过来——
“沈离征,沈离征!”
沈离征侧首望去,就见锦上一身藕色刺花锦裙小跑而来,她怀里的那只匣子噹噹作响,听着就是什么贵重的宝贝。
她一如既往向前一捧,道:“这个也——”
然话未落,便被打断。
男人嗓音清冽,没什么情绪道:“公主,够了。”
锦上嘴角一僵,慢吞吞收回手。
沈离征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安华门的方向走。锦上也不说话,只跟着他走。
两道影子一前一后叠在一起,男人垂目瞥了眼,喉结微滚,心头隐隐有些闷。
他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攥紧佩剑。
眨眼的功夫,身后的脚步声就不见了。
他稍顿一瞬,迟疑地回头看她。
就见锦上垂头盯着自己的绣鞋,细眉轻轻蹙起,很是不开心的样子,半响才抬起头,闷闷道:“沈离征,我鞋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