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深先是沉默不语,片刻后他语带嘲弄地笑了起来。
“你们何必如此看我?他天生没有贵命,还想一步登天,岂能不付出点代价?若他是真心不愿,大可不喝那碗药,从头到尾,我都没有逼他……”
那时,燕怀深话刚落音,陆折柳便把苦药面不改色地当头饮下。
“他向来心狠。”沈知秋道,“对自己更狠。”
燕怀深哈哈大笑起来:“这点,我不如他。”
韩璧寒声道:“你虽然没他心狠,却比他会痴心妄想得多——皇帝是你手中的傀儡,皇子则是你燕家的血脉,过两年后,就寻个由头让陆折柳一命呜呼,届时朝中上下,尽是你燕家的一言堂。”
燕怀深听着这话,微微合了眼帘,似是在转瞬之间便来到了他苦心设想的美梦中,他站在太极殿前,仰头望着皇座,仅仅只需前行一步,却始终踩不到尽头。
“只差一步而已。”燕怀深叹道,“实在可惜。”
沈知秋听到这里,丧父的悲痛已是稍缓,瞬间又被这番瞒天过海的盘算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没想到一柄没来得及下葬的逢秋剑,竟能引起风云变色,翻得朝野动荡。
他一直不明白陆折柳为何非要杀他,如今想来,竟是因为逢秋剑代表了至高无上的身份,陆折柳对此志在必得,心智已成修罗恶鬼,就连肉体与尊严都可作践,自然不会为区区朋友情分而手下留情。
然而终此一生,他到底得到了些什么?
不过一句可惜而已。
韩璧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可惜什么?你根本输得不冤。”
“我输在何处?”燕怀深早就想问。
“你直到如今,都不知道自己输在何处,怎敢凭空想赢?”韩璧叹道。
燕怀深哑口无言。
“当年你身为燕家军大帅,手握十万兵马,镇守西北险要,分明想称帝位,却不敢与先帝争锋,只懂偏安一隅,已是错失先机;其后大开关门,未战先怯,等同自取灭亡;如今已是太平盛世,你又要因一己之私掀起战祸,不得民心,即是逆天而行。”韩璧说道,“你始终躲在别人背后算计,先是惠帝,后来又是太子,却从未想过明刀明枪地对决一场。”
生死局中,往往是怕死的人最先死。
韩璧一字一顿地作结:“你早就输了。”
第72章 释怀
离开天牢以后,两人缓步行于街心,自从京城动乱以来,城内外一律戒严,店铺大多关门闭市,百姓如无必要亦甚少外出,害得原本热闹的大街不得不落寞地承了一层枯叶,周围虽时常有京城卫巡逻站岗,却也没谁胆敢上来查问韩璧这位新任的侯府公子。
韩璧生性挑剔,不喜接触生人,因此向来是很少在大街上抛头露面的,然而如今街上可谓是空空荡荡,身旁还走着一个沈知秋,两相综合,一切便变得格外舒心起来。
韩璧走着走着,停了下来,沈知秋恍然未觉,径直往前而去。
“沈知秋。”韩璧叫住了他,“你要往哪里去?”
沈知秋回过头来,顿了一顿,迷茫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