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慈恩愣了愣:“还是阿桓想的周到。”
老太太瞥瞥自己的孙子:“都支会了?”这原本可说可不说的事儿,一旦说了,就表明着没那么简单。
瞧他点点头,“既然是你提出来的,明日的席面,银子就从自家出吧。”不走公家的了。
老太太再不喜他的做派,但终究也是向着他的。
这么一说,连佟樱都觉出不一样来了。抬头去看曲久桓,他却说完这一句,径直走了。一帮人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很威风。
佟樱记得,她年少时每次见曲润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永远被拥在人群中央,向下投来审视和冷淡的目光。高高在上,仿佛在诉说着他们二人间不可跨越的鸿沟。
这对佟樱来说是没什么的。她本不就求曲润祥哪怕一丁点的怜爱和疼惜。可若是对方是曲久桓……
她垂下眼,赶忙断了念头。
是想也不敢想。
傍晚前族里分了猪肉,前面的戏台从正午唱到深夜。
佟樱睡前自己把乳膏抹在身上的红印子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早些差小玉去找曲久桓,让他得空时来一趟。想着总要说个明白。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赵朔。
赵朔腰上系着一根白腰带,带来了不少好东西:“这都是从南洋回来的亲戚带回来的。少爷让我给您。”
有鎏金怀表,数学精确到厘米建筑图册,还有红茶香水。
“他人呢?”小妇人穿着宽大的墨绿衫,坐在灯下,眼神坚定。
她没怎么被他拒绝过。看见赵朔来的时候心里顿时憋着口气。
赵朔弓着腰,也不看她:“叔公们有不少事儿要和少爷商量。实在走不开。”
他大半年不回家。一回家就搞出这么大动静。忙是应该的。
佟樱点点头,显得习以为常:“倒是麻烦你了。”
祠堂别院里厢房的规格等级大小分得明明白白。
曲久桓住在别院的西南侧,可通水路,灭明火。还配着一个书房,大吊灯发着暖光,和卧房相连,宽敞地很。虽然陈设不是整个别院里最奢靡的,但近可议事,远可遁走,最为实用。
赵朔把佟樱赏的大洋老老实实地交给曲久桓的时候,曲久桓笑出了声:“你倒是敢收。”
小厮咽口唾沫:“以前是不敢。但我看太太那劲头——”颇有几分狠戾和不甘,好像只要他推辞一下他就出不了这个门。
曲久桓还是穿着白日的黑衫,袖子撸起来,刚洗完脸:“给你就拿着。”
“那小的多嘴几句。明日的事,少爷没和太太商量?”
“咱们太太可是心肠最软。最念旧情。”他也没生气,转过身,脸上闪过讥笑,“但有人自讨苦吃,可怨不了别人。只是送他一程罢了。”
这就对了。向来都是父死子继,哪里来的兄终弟及。赵朔看多了权力争夺,自然也觉得没什么不妥。
可有些事情也是他不知道的。他这个主子的心思,从来没同旁人说明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