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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剧情 狱中分道扬镳身世初揭晓(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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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阴湿污秽,从构造却看得出刑部花了大功夫。三寸长的牢锁由玄铁铸成,做工精细,锁孔甚至容不下一根头发丝。任葭尝试各种方式,都破不开来。

周遭一片黑暗,只得靠馊水冷饭来依稀辨三餐时辰。卢煦池瑟缩在牢柱边上一直未醒,周身皮肤由高热逐渐恢复冰凉,时不时怕冷似的蜷缩得更紧,窝在角落中沉沉昏睡。任葭怕他着凉,脱了自己的囚衣,披到他的身上,又喂卢煦池喝了点清水。看他没有拒绝,禁不住用手轻轻擦了擦他的嘴唇,

手背轻碰到干涸起皮的嘴唇,卢煦池便微微挣扎起来。意识还未返至身体中,他却感到任葭的味道似的,周身轻轻放松下来。过了好一阵,才咳嗽着轻声问道:“他来了么?”

“谁?”任葭警惕问道,很快回过神来,摇着头扶卢煦池起身喝了点水:“咱们被关进来后,就没人来过。”

卢煦池微微松了口气,喃喃道:“那就快来了。”

任葭没听出这语气中的意思来,忍不住追问:“什么快来了?”

他等待一阵,却未能等到回答,只得又在牢房前方抻出头,竭力向牢房尽头望去。片刻带了些喜色,转过头来:“狱头们都走了,咱们也许能试着逃出去!”

卢煦池轻靠在墙旁。潮湿的寒意连火气旺盛的少年都有些抵挡不住,更别提大病初愈的卢煦池。他浑身温度被寒气带得冰冷,牙齿不住微微打颤,身形轮廓在黢黑中却丝毫不见瑟缩。

此时,听出了任葭话中未蜕的孩子心性,这才开口,声音中带了点笑意:“逃不出去的。”

任葭一愣,只听卢煦池缓声道:“这牢狱是西汴名匠吕文凯的杰作,以铁浆灌入粘土膏泥中,铸其身,封其顶。入地十丈,弯转二十八个回合,配以七七四十九道暗门与关卡……”他低笑道,“老鼠都能死在里头,何况人呢。”

任葭将上衣披到卢煦池身上,替他掖了掖脖颈处:“总不能就这么一直待在里头。”见卢煦池不说话,便试探着将自己的计划托出:“这层一共两个狱卒,一个送饭,另一掌锁。牢廊西北三丈处有个微小缝隙,一人可以通过。饭点时我先擒住送饭的,待掌锁的闻声赶来时,再杀人夺锁。到时候你先出去,我善后。”

卢煦池听着他的计划,忍俊不禁起来:“要善后,也是体力弱者善后。这计划,我替你守着底下,你倒是能逃出去。”

他的神色隐在昏暗之中,任葭却从中听出了点难得的揶揄,一瞬间耳朵脸颊同时发起烫来:“那怎么行?要走就一起走,我没有好身手,也没什么高朋满座…”

少年声音渐渐颓丧下来,很快又振作起了语气:“但我绝非忘恩负义、独吃自屙之人!横竖非一个死字罢了,周遭死了那么多英雄义士,都被我逃了过去……这次要真躲不过,也无非是喂了野狗,来世再见。”

卢煦池细细听着外头的响动,未闻得狱卒活动的声音,才低声道:“你之前跟我说,也想当英雄义士。”

任葭点点头,卢煦池便又说道:“孙子曰,有所不备,则无所不寡。要真下了这拯救苍生的决心,就按我说的做,别再被私人情义二字绊着了。”

狱卒吃饱喝足蹒跚归来,拎着盏小灯远远向着牢房深处一照,看到两个黑影老实地待在原地,心里便踏实了,将油灯搁在一旁,打起瞌睡来。

摇曳的微光逐渐融化在腐臭的冷气中。

估摸着第二天晚餐时,地牢口突然一阵灯火通明。任葭被这倏然射来的光亮刺得睁不开眼,只听一群人脚步急促铿锵,为首那人持一把铜匙,丁零当啷开了锁,为辅二人便一步进入牢房,一把架起卢煦池往外拖去。

任葭飞奔上前拽住最后头那狱卒的小腿,那卒子当他恳求跟着一起走,抬脚就是一腿:“做你奶奶的青天白日梦!里头歇着去吧!”

鼻子被撞得鲜血横流,任葭一动不动趴在地上。那狱卒看他被踹老实了,心里的浊气倒出了不少,向地上吐了坨浓痰:“留你条小鸡巴不错了,老实呆着吧你。”

任葭一动不动护着前胸,等嘈杂的步伐声隐去在地牢尽头,才缓缓伸出手来——一个薄铜钥匙躺在手心,被攥得温热。

月色初上,吴隆盏此时已经回客房休息,案上的两盏茶水逐渐失却了热度。朱檐碧坐在禅凳上,身前摞高了一本本黛蓝槲皮的账簿。他一张张翻过繁冗的名目,越翻到后头,越是心惊胆战,最后竟手脚发麻起来!

这些账簿被藏在书房后头的秘窖中,锁不知被朱檐玉藏到哪里去了。他派人凿了整个下午,才将其尽数取出,仔细一看,里头往来数目的复杂程度,竟远远超出他想象!他知道朱檐玉在生意上徒有一颗大胆,却不知他肆无忌惮到这种程度,连南洋地下银庄,都吞吐着数额巨大的钱财!

这要放在平时也就作罢,但吴隆盏说得在理,当今圣上任羲阙不是一个到此为止的人——他这十几年来,既平陇又望蜀,下了性子要成的事,哪怕济河焚舟,都要继续下去!

笃笃脚步声传来,护卫在门外低声道:“老爷,人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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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来了。”

朱檐碧眼前一阵昏花,猛然捏了捏眉心处,疲惫道:“进来。”

待护卫将离去时,他又吩咐道:“二爷的身子,找个冰窖先留着,好生照料,口给我封紧了,都不要让老太太知道。谁透了口风,就去给二爷殉孝吧。”

卢煦池被扔沙袋似的抛到地上,随后安静撑起身体,也不跪,低眉靠着古琴坐着。

朱檐碧盯他半晌,朝案后抬抬头:“坐。”

茶水已经冰冷,卢煦池却渴极了,自顾自仰头喝下。只听朱檐碧道:“琉璃碎横入血脉,我这弟弟估计从未想过,自己是这个样子死的。”

“朱老爷倒是不太心痛。”

“事已至此,板上钉钉。我跟那不上台面的弟弟的最大不同之处,就是我从来不惘善于情,也从不虚活于苟。将来可能对我无益的,我定不念情义;而早已过去的事,我也不过费心思。”

卢煦池轻笑道:“朱老爷睿智,既往不咎。这个左右围困的时候,死人定当是比活人管用的。”

朱檐碧紧盯着卢煦池:“我从未跟你说过我左右围困。”顿了顿又道:“你那天晚上,却就知道了。”

“不止那天晚上。”卢煦池淡淡道,“这也是为何我们还同坐一案,而非阴阳两隔,不是么。”

卢煦池的眉目被烛光映出了些暖意,朱檐碧却没这心思暧昧。床事对他而言无非是消遣,更谈不上什么风月。此时,他看着卢煦池不动声色的样子,只感到无尽厌恶。

香烛烧得见了底,朱檐碧才长枪直入问道:“你此前说过,留你一人可救朱家百口,这句话可是真?”

卢煦池抬眼看了看他,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又道:“只要将我押送回陵裕帝都,报上卢煦池一名,呈给当今圣上即可。”

朱檐碧右眼倏然一跳,面上却未显出端倪来。

“再加个吴家百口……你的命有这么金贵么?”

镰月挂枝头,窗棂外头传来隐约的鸟鸣声,婉转油亮地穿梭过竹木密林与紫檀窗棂,悠长地在卢煦池耳边徘徊一阵,又随皎洁月光而逝去。只有非常仔细,才能听到其中所携的少年嗓音。

卢煦池举目望向西南口的窗棂,唇间氤出一点笑意来,转头对朱檐碧说道:“绰绰有余。”

吴隆盏与朱檐碧此前同为宰相宋元明的弟子,吴盏隆妹夫一家与朱檐玉在边境生意上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吴中丞此次之所以自告奋勇来先遣调查,就是为了提前与朱家通把气,到万不得已时,有一张人盾能押出来,灭了上头这一把针扎似的火。

活人当肉盾,牵扯出的利害关系、人情世故总要复杂地多。从这角度来看,卢煦池此前说的不错,死人总比活人有用。

吴隆盏徐徐揉搓着他颌下那簇不短不长的灰须,皱眉沉声道:“未曾得知具体人名,西汴细作在这方面一向谨小慎微。”

他冥思苦想一刻,缓缓道:“但提及卢姓,的确曾经听说过一人,十三岁被前南胡使节带进宫。那南蛮子一丝规矩都不懂,先帝良宴当场便当着众臣子使节的面,献上了个双儿,美名其曰为圣上捎去南方春色。先帝定为大不悦,却未曾说太多,只将那双儿转手赐给了西延王。此后五年,此奴却不知哪来的乱神之妖力,逐渐甚至揽了点权在手心,游梭于不同派系之间——你也知道元钦三十八年,宫中派系多么风谲云诡。”

吴隆盏轻轻吹去茶叶浮沫,抿了一口茶:“后来,不知使了什么绊子——也许也不是他——总之,当年仍是裕王爷的圣上便被贬去了边境,而当今圣上兄母也皆离奇病薨。”

朱檐碧接过侍女的白玉壶,亲自为吴隆盏斟起茶来,双手竟有些微微抖动。

他动作不慎,将热水斟到了茶盏外头去,水渍散在梨木案上,渐渐渗透进案里。朱檐碧紧盯那一片偏深的水渍,耳边听着吴隆盏老态龙钟的声音:“都说将功补过,极少人能真正补得了这窟窿。但功若远大于过,咱们这通外夷、贪军饷、诛九族的冤关,也就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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