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日开始,夏渊习武过后就静心下棋,孟启烈对荆鸿的棋艺崇拜得不行,于是趁机赖着不走看他俩下棋。
夏渊输了一局又一局,一天输,两天输,天天输,输到后来他有点不高兴了,一摔棋子道:“荆鸿,你就不能让我一局吗?”
“殿下想赢,就凭自己的本事赢。”
夏渊义愤填膺:“可是二弟还说你有一次放水让他赢的!”
荆鸿语气淡淡:“你自是与他不同。”
“……”夏渊怔了下,随后高兴得抿了抿嘴,“嗯,那倒是啊,呵呵。”
一旁观棋不语的孟启烈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呵什么呵,还好意思傻笑,荆鸿跟你这个白痴下棋的时候根本一直在放水,只是放得非常有水平罢了。
荆鸿与夏渊对弈的棋局中,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猛烈的杀伐之子,但孟启烈看得获益匪浅,因为荆鸿下给夏渊的,都是引导棋。
孟启烈觉得二皇子有句话说对了——太子能有这样一个人相伴左右,当真羡煞旁人。
一日晚间,夏渊说自己喝了糖水后还是睡不着,拉着荆鸿又摆了一局棋,只是下得不甚认真,一边下一边叫荆鸿给他讲故事。
荆鸿问:“你想听什么?”
夏渊道:“今早听太傅说起前朝的事,他说起一双君臣,一个是承宣帝周棠,一个是贤相洛平,我想听听他们的故事。”
“好。”荆鸿想了想说,“承宣帝幼年时期很是坎坷,他是承武帝的第七子,也是最不受宠的皇子……”
“不不不,荆鸿,我不要听这个。”夏渊打断他,“我看到野史上说,他们的陵墓是古往今来唯一的君臣合葬墓,是真的吗?”
荆鸿一怔,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是有这样的说法,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无论怎样,君臣之间不该是这般。”
“为什么?”
“因为能做到像承宣帝和洛丞相那样琴瑟和鸣的君臣,实在太少太少了,在我看来,那两人之所以可以走到最后,也许他们经历过的,比我们所看到的要艰难得多。”
“荆鸿,我觉得你太武断了。”
荆鸿看着他摇了摇头:“既然你说到野史,那我便和你说说另一段野史吧。”
夏渊兴致勃勃:“你快说。”
“传说承宣帝在位时,有位入世的高人,名叫谢沧海。这人走遍神州,只为寻找一个改变了命数的楔子。他说,大承的命数本来只有区区五代皇朝,然而因为那个楔子的出现,命数被重新判定,为大承奠定了将近六百年的盛世。只是最终江山迁改、气运更迭,大承的气数终是尽了。
“谢沧海擅长灵术,他曾以灵术预言,由于这个楔子的逆天改命之举,大承之后将是一场风云乱世。正如他所言,神州大地被山河荒漠重新割裂,造就了现今塞外与中原的局势。前人业报,后世来偿,这也是命数所定。”
夏渊听得入了迷:“哎?那谢沧海找到那个楔子了吗?”
“找到了,据说那个所谓的楔子,就是贤相洛平。”荆鸿道,“所以我才说,他与承宣帝能有那样的结局,也许是付出了人们难以想象的代价。”
“怎么会这样……”夏渊有些难以接受,“等等,如果那个谢沧海真的能通过去晓未来,那他岂不是仙人了?他还活着吗?他说的话可不可信啊?”
“那个谢沧海并不是仙人,只是略窥天道而已,数百年过去,他早已不在人世了。不过相传他的后人承袭了他的遗愿,为了不再让这样祸乱后世的事情重演,他们尽自己所能,顺应天道,将乱世之局导入正轨。”
“听起来好神奇,之前你说谢沧海会那个什么灵术,灵术什么?很厉害吗?会灵术的话,是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了?”
荆鸿笑了笑:“这些都是野史而已,灵术之言都是些哄小孩的把戏,殿下不可信。这世上,没有凭空就可幻化出的东西,要想有所收获,必然要付出同等的代价。”
两人深夜秉烛夜谈,可苦了在外面候着的红楠。
好不容易把荆鸿盼出来了,红楠上前悄声问道:“近来殿下似乎又经常失眠了?这么晚了还不肯睡。”
荆鸿道:“无妨,他少年心性,有时静不下心来也很正常。”
“殿下睡得着有人给他掖被子,睡不着也有人给他说故事,辅学大人对殿下真是没话说,估计连以后的太子妃都及不上您细心。”
“太子妃?”
红楠掩嘴偷笑,秀脸薄红:“是啊,咱们殿下也长大了呢,早上会嚷着换亵裤了。奴婢估摸着啊,皇上也该给殿下指一门婚事了。”
“……”荆鸿没有接茬,只淡淡说了句,“快入秋了,记得给殿下添衣裳。”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告:
对不起,下章还没写。
闲言碎语:
郑重地向大家道个歉,因为突然因公出差,一连三天都没来得及更新。
哎,今晚终于从丧心病狂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了……
第18章 遥相望
入秋之后,整个皇宫变得忙碌起来。
皇帝大寿将近,宫中四处张灯结彩,给萧条秋色增添了许多喜庆气息。
礼官询问皇帝关于寿宴的意见,皇帝说今年不想摆平淡无奇的宴席,要举办秋猎。此话一出,皇城中的各个武官将士、王公子弟都是摩拳擦掌。几位皇子也都加紧磨练自己的骑射技巧,想在猎场上送给父皇一件大礼。
经过几个月来的苦练,夏渊的武技和骑射进步不少,按孟启烈的话来说,在林子里应该不会被树杈刮倒,至于能不能射中猎物,就要看他的造化了。
夏渊对此很是紧张:“二弟三弟他们都好厉害,尤其三弟,据说他闭着眼睛都能射下一只雁,万一我什么也没猎到怎么办?会不会很丢人?”
孟启烈心中暗忖:会,但殿下你丢人也不是一两天了,估计皇上对你本来也没报什么期望,应该没关系。
荆鸿安抚道:“皇上要的不过是份心意,殿下尽力就好。至于猎物,皇子出猎都会有武将陪伴左右,实在不行拜托给孟小将军就是了。”
“咳,这个么……”孟启烈没想到自己还要临危受命,接触到太子和荆鸿饱含信任的目光,他只能硬着头皮应了,“嗯……末将自当尽力而为。”
皇帝大寿当日,秋高气爽。满山的飞禽走兽被驱赶至围猎林场中后,兴致颇高的皇帝亲手射出了第一箭,那一箭正中高悬于空的铜锣,铛地一声响,三匹马当先冲了出去。随后众位将士和其他王公子弟跟入林中,在猎场中追寻猎物。
由于四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年纪尚小,所以并未参加此次秋猎,皇帝自己倒是非常想去,奈何太医拼死劝谏,说他不可剧烈活动,否则容易引发心疾。不得已,皇帝只能骑马在林间草草溜达一圈,便又回到林场外休息。
看到那三个孩子英姿飒爽的模样,皇帝不禁想起了自己年轻的时候。那是他刚坐上皇位不久的一场秋猎,彼时兴起,他莽莽撞撞地要去猎一头熊,结果被熊掌扫下马,肩膀处一大片抓伤。
幸亏当时身边的将官护卫及时,否则真不知道会怎样。后来他重重赏了那名救他的沈姓将官,还在伤好之后亲自上门拜谢……那便是他第一次见到沈家的大女儿沈凝玉。
之后这名才貌双全的女子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也不知是不是天意,在夏渊之前,他所得都是女儿,夏渊是他的第四个孩子,却是第一个皇子。夏渊幼时生得粉雕玉琢,又聪明伶俐,所以他一直觉得,这孩子天生就是要继承他的江山的,即使后来无端变得愚笨,他也还是把他放在心尖上疼爱。
想到这里,皇帝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知道次子和三子都很优秀,可是人心原本就是长偏的,他对长子始终存着一份爱护的心。而这次秋猎,其实也是他想借机看看这三名皇子的能力,若是夏渊当真不行,他也好找个理由说服自己,考虑扶持新的太子。
然而当代表围猎结束的铜锣敲响时,皇帝目瞪口呆地发现,那个他并不看好的孩子,竟然猎了一头成年的熊回来。
他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父皇!父皇快看!我猎到一头熊!”
他笑得那么灿烂,纯粹就是个向父亲炫耀撒娇的孩子。
远远望着他的皇帝,唇畔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