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云卿曾从家中偷出季明珠的画像给他,因此,在见到这张一模一样的画像时,秦元君并不算太惊讶。
不过,他的心情依然落寞,甚至还有些许自责,他的母亲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如果不是为了他,她如何会死呢?
秦元君喉头一动,急忙垂下头去,以掩饰住自己脸上的哀伤。
宣德帝好似全然忘记他们的存在,他转过身,对着画像絮絮叨叨地说道:“你母后在去世前握着朕的双手,让朕答应她,送出你宫生活,待你长大后,再行抉择。呵呵,朕当时便想,我秦世珏的儿子,必定会和我一样……成为天下之主。”
秦元君身子一震,他缓缓抬起头,眼里满是愕然。
宣德帝扭过头,定定地看着他,绿眸泛着诡异的微光,他声音逐渐变冷:“莫非你不愿意?”
秦元君呼吸一滞,藏在袖中的拳头慢慢握紧,眼看宣德帝神情越来越凝重,秦元君额上瞬间布了一层细汗,不禁唤道:“……父皇。”
“你,秦元君。”宣德帝往前逼近一步,凶狠无比地望着他,苍白的脸色霍地涌上一股不自然的潮红,像是即将发狂的野兽,他指着画像,大声问道:“你当着你母后的面告诉朕,你到底愿不愿意?”
沉重的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犹如冬日冰水从头浇到脚底,冻入得人心肝胆颤,秦元君紧张地抬起头,气得眼角直跳。
温良辰侧头看着父子二人,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里。
宣德帝居然说……让儿子成为天下之主?
温良辰蹙起眉尖,由心底发出一个极为清晰的呼声:不,他在设圈套!不,他是在为自己开脱!
若他真心想立秦元君,便不会将二皇子和曹国公府搭在一起,二皇子在世家中的影响力便不容小觑,如今再加上曹国公府,二皇子的势力,几乎囊括了清流和勋贵的代表。
好在二皇子的母族苏家与温家为姻亲,苏家不会明着对秦元君如何,但在背后,他们必定会重新做考量。要说宣德帝对二皇子有感情,还不如说他相信二皇子有能力明哲保身,否则,他便不会将曹国公府拱手给二皇子。
无论宣德帝是借着夺嫡一事打击曹国公府,抑或是借曹国公府给二皇子留退路,对于秦元君来说,这都不是一位慈父的做法!
同样,与卫家血脉相连的三皇子,如今成为言官喉舌严大人的乘龙快婿,在大越朝,武官地位比文官低上半级,那是不争的事实,但是,宣德帝此举,大大稳固了卫家的地位。
要说二皇子可动摇世家,三皇子便是直接拥有了造反的能力。
什么制衡,什么权术,一切通通都是借口,若宣德帝真有爱子之心,便不会让秦元君陷入被兄弟威胁的境地,更不会暗地里猜忌他,让他编写《仁宗实录》!
温良辰一颗心七上八下,却又不得做声,所有的压力尽数覆盖在秦元君身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开口,声音清清楚楚:“父皇,儿子自然是您的儿子。”
宣德帝脸色一变,眯起眼睛,似是在观察他话语中的真实性,秦元君目光平静,神情淡然,丝毫不露惧色。
宣德帝忽然大笑出声,顺手拍了拍秦元君的肩膀,感慨道:“好,好好,我的儿子。”
秦元君被他拍得肩膀一颤。
接着,他随手一指殿内的某处角落,说道:“你们过去看看如嬷嬷罢,她曾经是你们的母后的贴身丫鬟。”
言毕,宣德帝转过身,再也不多说了。
温良辰和秦元君对视一眼,迈着沉重的步子,慢慢退了下去。
远离宣德帝之后,秦元君走路的速度逐渐加快,仿佛似要甩掉身后的什么东西似的,温良辰见状,只好迈着大步子,跟在他的身后。
温良辰暗自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面对咄咄逼人的曹皇后,悍然如山的宣德帝,深不可测的曹太后,她和秦元君必须忍耐,再忍耐,寻找制胜的时机。
隔壁的偏殿里坐着打扮老妇人,大约四十上下年纪,两鬓斑白,脸上皱纹密布,想必便是宣德帝口中那位如嬷嬷了。
如嬷嬷见夫妻俩入内,猛地一惊,急忙站起身,颤颤巍巍迎上前来,对二人行叩头大礼,如嬷嬷两眼含泪,激动地说道:“奴婢见过睿王殿下、王妃。”
温良辰看秦元君一眼,上前将如嬷嬷扶起,道:“嬷嬷是伺候母后的老人了,我们当不得这般大的礼。”
“哎,王妃心地善良,睿王殿下有王妃陪伴,皇后娘娘便放心了。”如嬷嬷哽咽地道。
秦元君方才受宣德帝影响,心情糟糕,未曾回恢复,他扯着嘴角笑了笑,抿唇道:“嬷嬷守了母后多年,实在忠心至极,若嬷嬷不介意,本王便去求父王,准许你告老离宫。”
温良辰接话道:“嬷嬷独自一人在宫中,清苦孤寂,不如随我们出宫,去睿王府享福可好?”
“呜,睿王殿下和王妃都是极好的人,竟然还惦记着奴婢,奴婢无以为报……”如嬷嬷感动得直落泪,她转过头,仔仔细细地望着秦元君,慈祥地笑道:“睿王殿下和皇后娘娘长得真像,瞧那高挺的鼻子,嘴唇,呃……”
突然,如嬷嬷声音一顿,她看着秦元君的眼睛,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温良辰看着如嬷嬷,疑惑道:“怎的?”
如嬷嬷使劲地眨眨眼,再次望了秦元君一眼,片刻后,她又恢复为正常神色,道:“王妃,是奴婢失态了。殿下和皇后娘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让老奴情不自禁想念娘娘,哎……”
言毕,如嬷嬷低下头,掩面呜呜哭泣起来。
温良辰拍了拍她的背脊,心里也是一阵难受,轻声劝慰道:“嬷嬷莫要太过伤心。”
“奴婢舍不得皇后娘娘,便不随殿下和王妃出宫了,就让老奴在这长寿宫里,长伴娘娘左右罢。”如嬷嬷呜咽道。
温良辰再次劝说几句,如嬷嬷依然坚持,不愿意跟他们出宫养老。
返回家中,温良辰连衣裳都来不及脱,人直接往榻上倒去,她将头闷在被中,道:“才入宫一日便如此劳累,今后还得侍奉皇后和太后,这该如何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无责任小剧场:
温良辰:自从嫁给你,我每日便累得要命,这该如何得了……
秦元君:良辰,让你劳累的地方还多着呢……比如,给我生个孩子。
温良辰:……
chapte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