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瑨对穆庭之拱手:“多谢。”
“侯爷客气,这都是下官应该做的。”穆庭之殷切道:“臣已准备好了衣衫和热汤,待会有府中下人过来,引陛下和侯爷先去沐浴更衣。”
在赈灾营待了这么多天,姬瑶这辈子都没如此邋遢过,只觉全身上下都臭了。
府中婢女很快引她来到浴房,替她褪去衣衫,悉心伺候着她沐浴。
热汤在婢子的拨动下变得水波粼粼,姬瑶出神的盯着上面漂浮的花瓣,不知不觉又想到了穆庭之的回禀,一字一句斟酌起来。
太傅在朝,完全可以替她把控朝政。如今却是宁王理政,想来是朝中中立之人颇多,太傅难以号召。
也不知这些为求自保的官员里有多少世家,又有多少寒门……
想到这,姬瑶将婢子们支出去,闭上眼,整个沒入水中。
咕噜噜的水堵住耳朵,姬瑶混乱的心方才安定下来,脑海中阿耶的身影越来越清晰。
“瑶瑶,你要时刻谨记,朝中唯能信任太傅和宣平侯,有事好言商量,他们会帮你稳住朝廷。”
那时姬瑶似懂非懂,不明白为何要带上宣平侯,后来在皇位上坐了两年,渐渐明白了阿耶的用意。对于高位者来说,终极的权术便是制衡,而她似乎不太精通这点,总是会在朝堂之上倒向熟悉的世家。
她觉得世家根深叶茂,可以成为庇荫她的势力,更瞧不上尖酸刻薄的寒门,他们完全不像世家那般会讨好她。
眼下她真的迷茫了,这次的逃亡给她带来的冲击巨大,甚至动摇了她自小的认知。
盘根错节的世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还有那些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官,仿佛都快变成了隐藏在华服之下的虱子……
不知不觉,姬瑶已憋到极限,浮出水面抹了一把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
室内烛光亮如白昼,她紧皱眉心,湿漉漉的面庞显出少见的肃正之色。
等回到长安,她必须得做点什么。
她虽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但姬氏的江山不能毁在她手里。
可究竟该怎么做呢……
姬瑶心下惘然,背贴着浴桶,仰头凝着木梁上的雕花失神。
恍惚间。秦瑨的身影渐渐浮现在她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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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t', '')('她眨眨眼,不知自己能不能信任他。
这一路走来,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秦瑨的能力。不管外界是何模样,他总能运筹帷幄,带她走出一切困境。
这次,只要他能顺利把她送回长安,帮她解决掉朝中乱象,那他就是值得信任的吧……
这一晚,姬瑶被心事压的极其疲惫,然而却没有几分睡意。
因着夜宿臣子家,秦瑨顾及纲常,无法跟她继续住在一个屋舍。
无奈之下,两人只能分开居住。
姬瑶躺在榻上辗转反侧,熟悉的孤独感再次淹没了她。
自打阿耶和阿兄离开后,她就特别厌烦这种感觉,宛如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如此一来,她愈发睡不着,心头焦躁,对秦瑨的忿恨也愈发大起来……
翌日,刺史府的婢子伺候姬瑶盥洗更衣,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之前的快活日子。
刚出小院,姬瑶便和秦瑨打了个照面。
天光云影之下,秦瑨乌发整齐上束,穿着利落的箭袖骑服,通身皂色,绣有盈盈暗纹,整个人干净耀目,较之以往更为俊逸。
姬瑶则满头鬓花,身穿朱红大袖衫,内罩曳地长裙,面施粉脂,柔妩可人。
两人对视的瞬间,秦瑨眼波微动,那个大明宫的娇娇女又回来了……
庆幸的同时,他忽感怅然。
这种情绪说不清道不明,让他胸臆憋闷。
两人比肩而行,朝用膳的厅房走去。
秦瑨微微低眸,端详着姬瑶那张不太欢愉的小脸,不禁问道:“怎么,昨晚没睡好吗?”
“你这是明知故问。”姬瑶目视前方,嗓音混着几分恼意:“我说了不想自己睡,你还不陪我,我能睡好吗?”
她话音落地,惹得秦瑨脸色一沉。
他警觉的看了看四周,抬手抵唇,做了个“嘘”的姿势。
姬瑶冷冷一哂,阴阳怪气道:“秦侯比划的对,绝对不能乱说话,谁叫咱们做的都是偷鸡摸狗的事呢?”
眼瞧她情绪不对,秦瑨立时止住脚步,拉住她的衣袖,肃正道:“瑶瑶,这是在臣子家,不是在外面的时候,你我需要避嫌,待会见了穆庭之千万不要胡言乱语。”
避嫌。
他们的确需要避嫌。
可姬瑶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生烦闷。
“哼,胆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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