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辛语气不由自主的放缓“或许你不记得…”
话还未说完,就被凌霄打断
“我记得的”凌霄扭头,望着槐辛的眼睛带着丝丝笑意,像是不经意一般,又扭回去看着窗外。
“三年前,我们见过面。我记得你当时背着一把琴,当时我为了逃过家仆的追踪,故意把披风留给你。为了让你听从我的话,还自以为是地的给你一袋钱。可你也不恼,当时你让人感觉十分的…”凌霄歪头思索,像是再找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槐辛也想到当时在面馆的一幕,那时自己确实已经放下防备了,于是笑的接到“可怜?容易受骗?”
“绝不是!”凌霄立马反驳这个说法“你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的不满,你只是淡然地接受了我的要求。可是,在这其中,还有其他的东西…我形容不出来。”
槐辛看着低头思索的少年,不禁嘴角微翘。
多年以后,凌霄陪着槐辛经历了许多事情,而那时的凌霄已经明白,年少时,为何自己无法形容槐辛,甚至有时觉得无法接近槐辛。众星捧月时的隐居独立,被流放诬陷时的隐忍蛰伏,扶大厦将倾时的果断,不管在什么时候,不管处于什么样的境地,槐辛总会默默站在一旁,明明身处风波中,却像旁观者般,对自己经历的赞扬、屈辱毫不在意,时时刻刻纠正自己的道路,永远温柔、强大、冷静、自持。
槐辛好奇为何凌霄一直装作不认识自己,当下没有多想,便直接问了出来。
“因为愧疚。”凌霄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我一直以为三年前你没有进入莲学,是因为我。”
槐辛皱起眉头,又忽然想到凌霄看自己今年才入学,自然会有所误解,下意识的笑着摇摇头,却反应过来,凌霄背对自己,是看不见自己的动作的。正准备对凌霄说自己并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导致今年进入莲学的,话未开口,便听到凌霄开始说
“你知道吗,在我未开蒙的时候,家族每一个见到我的人,都对着我说‘凌霄,你的灵根是火系百年以来难得的资质,将来定会成为优秀的修行者,和你哥哥一样,身上托付着火族的希望。’可是开蒙以后,一切都变了。”
凌霄低下头,下巴微颤着。槐辛不想打断凌霄的倾述,自己感觉的到,那一定是痛苦和无法诉说的回忆,就像已经好了的伤疤,虽然可以忽略,可是在你去看的时候,又实实在在的存在着。
“槐辛,你能明白吗?所有人都在帮你,你也尽心尽力,可事情就是会一次变得比一次糟。哥哥有次为了帮我,在雪域停留了一个月之久,和之前每一次回来一样,满身冻疮,可那次,在修复的时候,差点走火入魔,幸好被父亲发现,才避免悲剧。也是从那次开始,族人向我父亲说,算了吧,凌家有一个天才已经足够了,不要为了一个没有尽头的希望坏了已经成材的哥哥。我听到后,便知道,若我再不能精确的掌握灵力,我就会被放弃。”
“以你灵力的精纯度而言,只有达到护法阁的修为,才可以随心的使用它。”槐辛安慰道,“对一个几岁的小孩子来说,确实是不可能的事情。”
“你知道摘星阁吗?”凌霄扭头问槐辛,槐辛愣在那里,看着凌霄有些期待的眼睛,摇摇头。
凌霄并不毫不意外地得到这个答案,只是随意地扭过身子,右手朝外一指,说“它在莲城的最中间。相传,只要在摘星阁许愿的人,心愿都会达成。于是我在生辰那天,偷偷溜了出去,我买了最好的许愿灯,四下无人的时候,爬上摘星阁,还虔诚的拜了天地。却没想到,在那里,我因为运转灵力失控烧毁了它,而它,也毁了我最后的希望。”
“从那以后,家人开始禁止我修行,甚至不让我接触和火族有关的一切事物。我知道,他们想让我当一个普通人,可我不愿意,我想和哥哥一样,进入莲学,进入护法阁,有一群志同道合的战友。我一次次的逃跑,一次次的被抓回来,一次次的偷偷练习,一次次的被阻扰。后来我想,算了吧,如他们所愿,我就当一个纨绔子弟吧。”
“可是槐辛,你知道吗。我心里很难受,无助、不甘,每个夜晚,我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两种感觉总是撕扯着我,我从未睡过一次好觉,心里想着今天总算是过去了;明天,又要浑浑噩噩的当个草包。”凌霄顿了顿,语气一转“直到今年,我母亲看我这些年灵力算是稳定,又不忍看我如此自暴自弃,每日央求父亲同意让我去莲学修行。我心里高兴,可更多的是惶恐,我只好在大家面前趾高气扬的装着不好惹的样子,其实我害怕极了,我从未完整的修习过功法,心急之下,想着去套我哥哥的自创的功法,后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槐辛听完凌霄说着这些事情,起身,伸手拍拍凌霄的肩膀,无言地安慰对方。
“你在诸天殿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当时看上去是晕倒了,其实神志特别清明。”凌霄抬头,正对着槐辛的视线说“谢谢你们。”
槐辛摇头笑了笑,扭头望着窗外,看着外面的月亮,感叹道“今天的月亮真好看”
“是啊”凌霄扭头附和道。
凌霄看着专注的槐辛,心中有几句话没有说出来。
“槐辛,你知道吗,我一直在黑暗中挣扎,我以为这辈子就要这样顺从却不甘心,匍匐却无法前进,抗争却没有尽头的走下去,谢谢你,像一束光照进来,让我有了希望,让我第一次欢欣鼓舞的,期盼着,明天的到来。”